扮演老年王碧云的，是章老太太的一位朋友，一位老戏骨。

参演这部片子，牛尔是纯粹抱着学习态度来的。学演戏，学导演方法，学片场一切自己不知道不熟悉的东西。

所以即便没有自己的戏份，他也一直留在片场看其他演员的戏，看人家是怎么处理的。还要看场务，看灯光师……

比如这位老戏骨的戏份，牛尔已经看了好几遍。然而在影院里银幕上再次看到这个场景时，他仍然被再次带入，再次被感动着。

倒叙的剧情导入，直到孟晓芮口中所说那个碑的出现，才终于结束。

空中俯拍。

五六位登山者正在登顶，不是主峰，而是一座低矮平缓的次峰。

近拍，几个人靠着一块避风的岩壁，竭力点燃香烟。陈昆仑点燃了，孟晓芮也点燃了，极为舒适地吸着。

看着灿烂的天空和雪山之海，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纷纷在岩壁的某一处留影并集体合影。然后他们才朝稍高一些的地方走去。

镜头推向那块毫无特别之处，他们几个却在此处合影的岩壁。岩壁上描过红漆的字迹逐渐清晰起来。

——烈士英灵永垂不朽——

几个苍劲的大字下面，是排列整齐的英名录：

徐秋云——夷州——1927－1968

王碧云——魔州——1934－1968

孙普英——陕州——1946－1968

周挺——辽州——1932－1968

……

共有七位医疗队队员，与陈秋水和王碧云同时在抢救伤员过程中遭遇雪崩而殉职。

王金娣从朝鲜战场与陈秋水相识起，就开始狂追陈秋水。无奈之下，陈秋水就把他和王

碧云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了王金娣。

王碧云已经把陈秋水的心装满，他的心里根本再容不下第二个女人。

陈秋水不知道的是，夷州的王碧云在陈秋水离开夷州后，也一直履行着一个儿媳妇的责任，尽心照顾着陈秋水的母亲。

朝鲜战役结束后，陈秋水自愿奔赴青藏高原，组建那里的医院。

不久王金娣就追到了青藏。她已经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王碧云，并且把自己军人证书及其上面的名字拿给陈秋水看。

两岸紧张的破冰之日遥遥无期，王金娣就劝陈秋水，让自己像王碧云一样爱他，照顾他。陈秋水就是根木头，也该被感动得无以复加，他已经无力再拒绝王金娣，于是二人成婚。

两人殉职的时候，陈昆仑才一岁多不满两岁。

镜头拉升盘旋，使这些字和那些人在茫茫的雪原中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沧海一粟。镜头在浩瀚的空中穿越重重迷雾，把一个俯瞰着的美丽宝岛渐渐拉近，再拉近，夷州的大街小巷扑面而来。

以夷州的寻常巷陌为背景，银幕上出现了一行大字。

谨以此片献给海峡两岸的神州人。

……

影片正式进入陈秋水和王碧云的剧情后，黎雲歌好像才终于被剧情吸引。然而到了王碧

云在陈秋水家洗澡，以及两人在榻榻米上上演动作片的剧情时，她却忽然问了牛尔一句。

“淑娟拍这部片子付出这么多，她能拿到多少片酬？”

牛尔心里一惊。

这么大的事，徐婼瑄姐妹竟然没告诉她老妈？

“剧组里每个演员的片酬都是保密的。但我想可能都拿不到多少，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

触电，啥也不懂，都是啥都需要人教的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

黎雲歌并没有因此而打住。

“你拿了多少？”

“四十五万……还没有上次留给你的钱多。徐婼瑄的片酬不可能会超过我，所以我觉得能有个二三十万就很不错了。”

牛尔把自己的片酬缩水了一个零还不止。至于徐婼瑄的片酬虽然没有他的多，却也是七位数。恰如黎雲歌所言，纯情青春少女哪能那么轻易地就露，轻易地就和男人上演动作片呢。

黎雲歌的问话，让牛尔不知为啥忽然就有了一种警觉。他忽然意识到黎雲歌此行，好像并非仅仅是看看自己或徐婼瑄姐妹。所以就提了一句上次给黎雲歌钱的事情，一边提醒敲打了她一下，一边替徐婼瑄姐妹打打掩护。

两个女儿忽然赚了这么多钱，竟然没告诉自己的亲妈。牛尔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合乎情理……或者黎雲歌是在怀疑徐婼瑄两姐妹没跟她说实话？

“你们在电影里都那么过分……你已经和淑娟他俩都那啥了吧？”

黎雲歌两眼盯着银幕，面无表情。

“那啥了怎样，没那啥又怎样？”

牛尔心里已经有了气。

两人第一次在一起时的那个夜晚，黎雲歌还说是要先替两个女儿验验货的。现在她的这话听起来，味道显然是很不对了。

“拉扯两个孩子到这么大，不容易。”

牛尔终于一脸严肃了，“你想要多少？”

“我准备在夷北开一家有点规模，上点档次的美容院，没有一两百万下不来。”

“她俩都还小。即便我想，也下不去手，何况从一开始我根本就没那么想。但开美容院的钱，我可以借给你。”

话题说到了这个份上，牛尔再也没有陪黎雲歌看电影的心情。于是借口有事，提前退场回家。至于黎雲歌去哪住，去不去看徐婼瑄姐妹，牛尔觉得黎雲歌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自己也就不用跟着瞎操心。

徐婼瑄姐妹都没在家。两人来夷北这么久，在学校内外一定有了自己的一些同学和朋友。影片公映之际肯定闲不下来。牛尔原本想问问徐婼瑄姐妹知不知道她妈妈的事，又一转念，那是人家的家事，自己还是不要瞎掺和为好。

有了黎雲歌这档子事，回到家之后，牛尔的心情就不是很美丽。

原本他以为男女之间的事情都是很美丽的，一路走过来也确实大体如此。他从未和某个女人发生过什么龌龊，更别提什么利益上的纠葛。

黎雲歌美丽的面孔和身体，在此时牛尔的心里，都已经不再美丽，甚至很反感。牛尔并不在乎几百万，他在乎的是黎雲歌把他当成了工具。而他自己还在自作多情，想到的都是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

还是太年轻了。前世今生都把那些美丽女人当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或尤物，从未想过她们也会和男人们一样，心地也有善恶之分，灵魂也有美丑之别。

“你回来了？”

是柳妍发来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