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尚清捧茶于座上没心思和新鲜出炉的师弟交流感情,焦躁不安地握着茶杯,任茶水一点点变凉。
“血蛊师姓名不详在十年前血洗碧鸢山庄屠杀一庄上下一百一十二人,以火焚庄。待到后人再进入庄内查看,发现在山庄各处都有蛊卵星星点点难以计数,而被血浸染又被火灼烧之后的蛊卵呈现血一样的红色,硬若玄铁。因此其得名血蛊师。”
“血蛊师为人亦正亦邪,曾屠杀良善之家碧鸢山庄,也曾杀入邪教转轮教,只身进入,蛊虫漫天,使这一江湖大害分崩离析。正邪两道都曾试图招揽炼尸派更曾以左护法之位相迎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血蛊师居于望淮山,然而整座山上蛊虫密布难以进入,因此难以得知其痕迹。未知有人与其交好,唯有圣手毒医子车痕曾与之交战,旗鼓相当。”
“血蛊师常着一身黑色长袍,上以血色丝线勾勒纹路佛教圣莲腰间有一葫芦状蛊皿。未有人得见其真貌。”
“其手段诡谲,不到万不得,听风楼不得与之相战。”
……
方尚清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血蛊师的资料,然而却总是想到师父身上。在又一次走神之后,方尚清将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凉茶苦涩,然而方尚清却像是毫无所觉地又去拿茶壶,似是准备再饮一杯。
“啊大师兄你等等!”百骨知见魂不守舍的方尚清居然喝了冷了的茶水,不由暗暗自责招呼不周,他刚刚的思维跑马似的从血蛊师跑到了洛书,并且丧心病狂地企图乱点鸳鸯谱,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入了迷,又因为刚刚的误会觉得像大师兄搭话有些尴尬,最后后果就是把方尚清晾在那里忘了个彻底。
尴尬的百骨知连忙叫人进来换水,等到听风者出去之后,才看着方尚清皱着的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兄?你可在担忧血蛊师之事?”看着方尚清似乎有些松动的眉头,连忙安慰道:“不用担心,有师父在一定会把消息带回来的。”
方尚清苦笑着揉了揉眉心,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是担心师父。”
百骨知想想洛书能一边啃着烤肉一边单手攀岩的轻功,默默抽了抽嘴角,“以师父的轻功,进入皇宫应当时轻而易举的。”
方尚清摇头,“师父轻功出神入化,我当然不担心。但是皇宫密卷存放处机关重重,更兼有内家高手看守,我担心师父二拳难敌四手。”
方尚清说着抬起头来,满目的担忧不加掩饰,却对上了百骨知纠结的目光。
“呃……”百骨知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大师兄,太子师兄不是在宫里吗,为什么师父要偷偷潜入啊?”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下来,令人尴尬的寂静在空气中流淌。好半天方尚清才豁然站起,满脸的不可置信,仔细看去,隐隐还有那么一点崩溃和惊喜。
“太子、师兄?!”
百骨知被吓了一跳,呆呆点头。方尚清不知道现在该哭还是笑。
师父!你到底是有几个好徒弟?!
“阿嚏!”
洛书揉揉鼻子,暗暗嘀咕一声,二零八八默默拿出披风递到洛书面前。
“小八,我没事。”洛书看着那件由暖雪蚕丝织成的披风,内心是拒绝的。
二零八八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宿主,起风了。”
洛书垂死挣扎,“我有内功护体,不畏寒暑。”
二零八八把披风又靠近了些洛书:“宿主,可是你每次冬天都说太冷所以不想起床。”
一击致命,洛书完败。
洛书带着如同英勇就义般的表情,视死如归地穿上了这件屎黄色的披风,披风边角如同被二哈撕完的窗帘一样,充满着后末世代的艺术氛围。
“小八。”洛书欲哭无泪,“我感觉这是一件有味道的披风。”
二零八八实事求是地回答:“这件披风当年的投掷地点是百年巨蟒的洞穴,巨蟒将它当做……”
“求别说!”洛书扑上去捂住了二零八八的嘴巴,他一点也不想回忆第一次看到这件披风时的心情。这真是他在崖底最鲜亮的衣服了,看看暖雪蚕丝披风,再看看身上灰色的外衣,他第一次觉得灰扑扑的衣服这么好看。
二零八八被洛书出乎意料的动作扑了个正着,一股淡淡的甜香笼过来,那是他下午给洛书做的糖瓜的味道,他唇微凉,触碰到的却温热,从未有过的触感让他微微失了神,墨色瞳孔中闪动机械般的淡蓝消失不见,就像是二零八八突然舍弃了这具躯体不知去向何方,唯有那心口,存放着内核的器官跳得飞快,几乎要爆裂开来。
洛书也就是打闹般的一捂,下一息就跳到一边说起了别的话题,只是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在二零八八的脑海中无限拉长,他甚至产生了错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他捂住心口,茫然无措。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小八?小八!”二零八八的意识重新回拢,就看见洛书担心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内核又出问题了?又是过热吗?”
二零八八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耳根却红了一片。
“没事。”
“真的没事吗?要不你先进来休息一下吧。”洛书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二零八八摇摇头,他不想回去。
洛书好像还不放心的样子,二零八八想了想,小心地学着百骨知的样子转移话题道:“宿主,经过计算现在向着正东方走有一处巡逻盲点。”接着弯腰自背后将洛书抱起,像载着人的滑翔翼一样,悄然飞过了墙头。
有两个侍卫巡逻而过,其中的高个儿若有所感地仰头看过去,只看见了阴沉沉的天空。
“老孙,怎么了?”
高个儿摇摇头,迟疑道:“我好像看见有人飞过去了。”
另一个侍卫听了反而松了口气,大笑着拍了拍高个儿的肩膀,“这城墙五丈高,外头还有两引的护城河,专门为了防那些飞檐走壁的江湖人建的。他们要想过城墙,至少也要有个落脚的借力的地方吧?估计啊,你刚刚是看错了。”
高个儿一听也笑了起来,敲着自己的脑袋摇头笑着,“我糊涂了,要是个大活人,也不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矮个儿挤眉弄眼,“不是糊涂,是前几日在宜春院睡多了吧?”
“哈哈哈我去你的……”
两人说笑着走远了,阴影处的洛书与二零八八显露出来。
小八,不用带着我,接下来我自己走就可以。洛书挣扎。
小七说翻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虽然没那么夸张,但确实对他没什么难度,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轻松,所以就不用再带着他飞了吧……穿着这么丑的披风他真的不想这么高调地走……
二零八八把洛书放下来,成功转移话题。
宿主,我计算出几条巡逻盲点。你想走哪条?
洛书脑海中出现一副地图,上面标注着三条红色的路线。
嗯?没想到巡逻的漏洞这么多啊,那就选这条吧。洛书随意地指了指,然后开始盘算着怎么改进。
虽说能进入皇宫的刺客不足万一,但是一旦混了进来就是一万,为了小三子的安全,必须堵死这个万一。
暗影楼将于芒种亥时刺杀当今太子冉星辰于东宫。
兰追坐在大梁角落处,黑色的身形完美地将他隐没在阴影中,就连泛着冷光的面具,都和他头旁的银雕融为一体。他的呼吸与心跳极为缓慢,体温很低,就像是一条进入冬眠的蛇,几近于无的呼吸声,将一臂之遥处在视觉盲点的影卫一并瞒了过去。
他看着浴池中的氤氲的白气,一字一字地思考着那份奇怪的悬赏。
不,与其说是悬赏,不如说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悬赏背后的人似乎是在告诉他们,哪怕暗影阁不接这一份悬赏,最后这件事也会被算在暗影阁头上。
这是一次栽赃?
但若是栽赃,又为何会提前告知?
若是来,有可能被顺势推到他身上,但若是不来,那暗影楼一定会被陷害,所以他必须来。哪怕这是一个明谋
朝廷与江湖关系微妙,若是“刺死太子”这个名头被按在暗影阁上,追杀暗影阁的,将不仅仅是朝廷,还有早就对暗影阁心生不满或心存忌惮的门派。
况且冉星辰被当今皇上全力培养,是一名合格的继位人,若是太子死了,朝廷上免不了一番动荡,到那时,江湖与朝廷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免不了会有人战火东引,烧到暗影阁上来。
所以无论如何,冉星辰都不能死。
兰追垂眸看向池子,如同潜藏在暗处的猎豹,看着看着,眉头微微皱起。
这太子沐浴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些。
外面的婢女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轻声叫了一声太子,无人应答,有些慌张地跑了过去。
背在身后的右手银光一闪。
兰追瞳孔微缩,正欲起身,却发现身子竟然有了一刹那的僵直,令他动弹不得。
那银光已经挥了出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自屋顶上跳下一个人来,也不见得他如何动作,那婢女就被击得飞了出去!
一口鲜血咳出,再也爬不起来。
兰追和只围着一条浴巾正欲还手的冉星辰齐齐一惊,兰追更是差点从大梁上掉下来。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大梁委屈:今晚我身上人超多……信不信我塌给你们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