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周灵?
洛书低头看去那双水光潋滟的杏仁眼与在院中的一瞥慢慢地重合了起来。
周灵。血池。蛊。
血蛊师。人蛊。龙宇。
错乱的线慢慢接近,编织出了事物的本貌。有什么在洛书心里慢慢地清晰了起来。
在龙韬叫出血蛊师的名字之时后,周灵全部心神终于崩溃僵着身子被扯下来面巾露出一张姣好清秀的面庞,果然是周灵。
龙韬不说话,周灵也没有说话只有龙宇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面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凑到洛书身边给他了一把松子。两人就像两只小松鼠一样,咔嚓咔嚓地磕起松子来。
周灵再也控制不住蛊虫,蛊虫开始四处乱撞,对危险的本能让他们远离了保护圈,然而常年以活人为蛊料的凶性让他们不想离去,在保护圈旁边徘徊。子车痕看了看保护圈外的师父仗着自己一身药性走了出去所过之处蛊虫自动分开,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黑勾白刃见有人走了出去试探着也想出去,却被蛊找到了空隙,一口咬住了皮肉,雪教弟子眼疾手快地将蛊拔除,然而也挖掉了他们各自一块肉。他们资历尚浅手中的蛊虫不能祛除寄生入人体的蛊,只好用这种老办法。
黑勾白刃看着已经走过去的子车痕,手上的疼痛让他们将一腔怨气尽数撒在了子车痕身上。
“他能出去为什么不把我们也带出去?”
“他是不是要趁着咱们都不能走动干别的?”
“咱们会不会要活活困死在这里?”
梅山五虎早就记恨上了洛书,一直在暗暗观察,清楚得记得子车痕一来时喊得那一声师父,迎合着也阴阳怪气地出了声。
“作什么?明明已经将血蛊师制服了,现在怎么和叙旧似的又开始聊天了?”
“刚才这位叫书洛师父,有人知道这号人吗?”
“蛊师毕竟和蛊师亲近,该不会是书洛和血蛊师惺惺相惜了吧?”
“啊?那咱们怎么办?只靠雪教主斗得过那两个人吗?”
“我觉得不行,咱们还在这里。雪教主大义,若是咱们被当了肉票,肯定会受他们威胁。”
“原来如此,那不如……”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众人一静,接着就是连着的清脆的六声,被打的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钱公公就回到了冉星辰的身后,深藏功与名。
会扇人的可不只是宫里的嬷嬷,冉星辰这一路走来,立威绝对少不了,全靠着钱公公。钱公公这一巴掌下去,声音又脆又响,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一个血红血红的巴掌印贴在凸在脸上,血丝浮起,单看着脸颊就生生的疼。
这还只是面上看见的,钱公公下手用力巧,连带着眼球和牙龈也火辣辣的疼,被打的那边脸眼睛都被挤了起来。
见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冉星辰折扇一摇,对着钱公公的语气有些责怪:“钱伯,让你把他们的舌头拔下来,你下手怎么这么轻。”
钱公公低着头,应道:“是老奴的错。只是外面的蛊虫众多,见了血怕是不好。”
冉星辰状似认真地想了想,不甘道:“罢了罢了,那就先算了。”转头看向那七人,冷冷道:“你们挑唆雪教弟子去送死我管不着,但是下次再让本公子听见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那舌头就别要了。”
此言一出,几个年纪尚幼心性不稳的雪教弟子默默低下了头,羞愧不已。
梅山五虎与黑勾白刃眼神躲闪,闪过一丝怒气。
曲青邪暗暗收回了鞭子,语气不耐低声问道:“盟主大人,这些人就不能一刀砍了吗?非要留着在队伍里?”
方尚清强压着怒气道:“他们只动了嘴,若是直接下杀手,反而会坏了师父的名声。”
要是洛书知道,肯定会不在意地挥挥手,大方地说随便坏,可惜洛书现在还在当无辜的嗑松子群众,错过了把这两个毒瘤拔出的机会。
曲青邪沉默,半晌才道:“正道这名号还真是够恶心的,若是在我那里,这几个人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语气嘲讽,看向七人的目光尽是杀意。
方尚清不语,却也无话可说。
邪道强者为尊,若是这几个人是归为邪道,那还真是死了不知几次。
曲青邪看看那七个人,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正道伪君子,邪道多小人。”
方尚清楞了一下,苦笑,“对。”
曲青邪诧异地看了一眼罕见的没有和他互怼的方尚清,咳了一声不再言语。
子车痕身旁无蛊虫敢接近,一路通畅到了洛书身边,感受着空气中奇怪的气氛,诧异问道:“师父,怎么了?”
洛书无奈,“血蛊师是你大师兄兄弟的妻子。”
这可真够混乱的。
子车痕睁大了眼睛,“血蛊师?”他起身环顾四周,又追问道:“师父,他在哪?”
洛书奇怪,阿痕不是之前与血蛊师对战过吗?
“地上躺着呢这不是。”
子车痕看了看周灵,皱着眉头摇头,“师父,她不是血蛊师。”
“不是?”
“不是?!”
第一声是洛书,第二声就是龙韬了,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眼中光芒闪动,迫切地看着子车痕,“灵儿不是血蛊师?”
子车痕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如此激动,哪怕她不是血蛊师,这一林子的蛊虫和她以人炼蛊的事情却是事实。
就在自家五徒弟说出“不是”这两个字之时,洛书终于明白那种少了什么的感觉到底来自哪里。
在听风楼所整合的消息里,有一条“血蛊师腰间佩戴一个葫芦”,而眼前的周灵腰间空空荡荡。
“血蛊师的蛊没有这么弱,他也不会让自己的蛊受到这种折磨。”子车痕淡淡道。
周灵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什么,却突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似的直直地盯住了子车痕。
“圣手……毒医?”
子车痕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洛书身旁冷冷淡淡地看着,眼神冰冷如同手术刀,将她皮肉骨血一层层地拨开,看看她这颗心到底是红是黑。
洛书对周灵不感兴趣,对她如此作为的原因也不感兴趣,但是龙韬的情况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太好,他之前对周灵很是信任,加上又是亡妻所托,朝夕相伴,哪怕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多年信任一朝崩溃,相信任谁都不会舒服。
龙韬对子车痕的身份完全不感兴趣,事实上他大概是完全没有听见,他双目之中尽是血丝,“如果灵儿不是血蛊师,那这些事情、这些……”
龙韬大概是想说,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声音却在半路就暗淡了下来。
怎么会与她无关?
这血林蛊虫都听她命令,这华山弟子是她所束。
那离龙府只有一盏茶时分路程的蛊坑,若是动土声势必然浩大,她怎么会不知道。
明明平日里防卫森严禁止龙宇外出,为什么就偏偏被他找到了空隙。
她平时关心龙宇,又怎么会连龙宇被人掉了包都没有发现。
他的兄弟,又怎么会因为面具被悬赏。
而她房中的那块正面刻着“六”,背面刻着“玄”的金色令牌,又如何解释。
解释不得。
龙韬深深地呼吸着,却带出了一丝哽咽。
“玄金六,当年我妻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他的眼眶通红,身子颤抖,但是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已经不再将她当做那个会温柔地叫着老爷的灵儿。
玄金六?这个名字好耳熟。
洛书想了想,愕然想起这个名字他曾听过,就在住在龙府潜入血池的那一夜,听见两个人的谈话。
原话是……
是“要我说,那玄金六要是能下得了手,咱们有没有地艳地金关系也不大了”。
下什么手?
洛书不动声色继续看着,周灵面色惨白,双眼中泪光点点,配合着她的面容,比水倩奴更令人心疼。
大抵是这眼泪都是真的。
“老爷,小姐带我如同姐妹,我怎么可能对小姐下手。哪怕是伤了我自己,我……”她终于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去,几乎要喘不上气。
这一刻如同时光回溯,她还是那个跟在周思柳身边的贴身丫鬟,而面前的龙韬,是她默默爱慕了许多年却不敢宣之于口的人。
洛书相信她是爱他的。
如果不爱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将他所有的口味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看见他眼睛就猛然焕发出了神采,怎么会……
“……那玄金六要是能下得了手……”
怎么会下不了手将龙府颠覆,将龙府多年积蓄尽数给那“地艳地金”。
可是浓烈到极致的爱,往往会生出同样的恨。
她本就是要对龙府下手,不过是中间出了龙韬一个变数。
爱而不得,最断人肠。
她爱他,求而不得,她想独占她。
她要抹去龙宇这个前妻的痕迹,她要将蛊坑挖在龙府旁边,让众人质疑的声音将外界与龙韬隔离,她要离间方尚清与龙韬之间的感情,她要折断他的龙爪,抽出他的龙筋,让他再也不能翱翔于天际,她要他的世界只有她自己。
这样是不是就能让她成为他的“夫人”而不是“灵儿”?
这样是不是周思柳就回成为“亡妻”而不是“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参加类似于厨王争霸赛的活动,手残非常惊慌,拿刀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