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他是我弟弟。”
子车痕的声音如同惊雷一样在子车筹耳边炸响既是一阵冲上心头的狂喜又是难以遮掩的担忧既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哥哥是谁,又怕坏了子车痕的名声。
种种复杂情绪交错之下子车筹伸出去捂子车痕嘴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形成一个滑稽好笑的姿势。
子车痕皱着眉头将他的手拉下来冷声道:“还想把伤口再撕裂一次是吗?”
子车筹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连忙摇头。
周围的江湖侠士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还玩味生死的魔头血蛊师现在一幅被掐住后颈的猫咪似的怂成一团任由圣手将他的伤处一一包扎。
洛书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在子车痕转头的时候比了个大拇指子车痕眼神罕见地飘忽转过了脑袋。
这是他的弟弟是他的半身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
虽然是这样想,但是不知为何莫名的有点难为情。
这是一次当着整个江湖的、最彻底的握手言和,是对当年事情的彻底释然也是对子车筹的最有力的维护。
子车痕不善言辞却不代表他情感淡漠。
武林盟与魔教都为子车筹洗清罪名,他有什么理由不出手?
他曾想过召四方来人诊治,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也想过负箧游历,将这件事一一说与众人,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景下说出来。
不过说出来就说出来。
子车痕感受着自弟弟那边传来的欣喜与担忧突然觉得之前的难为情根本算不上什么。
而事实上,作为江湖中“医手遮天”的圣手毒医,今日的这一番言论,比武林盟和魔教更为有用。
毕竟那两派掌管的是武林中的“法”,而他掌管的却是“命”。
丁香死死地盯着子车痕的一举一动,被啃咬地残缺的指甲抓挠着面具,最后竟然抓出了道道血痕。
“弟弟、弟弟……弟弟?”
子车痕戴着斗笠,子车筹戴着面具,子车痕长发及腰,子车筹堪堪到肩,两人具是广袖长袍,一身白衣。子车痕衣衫素白,无纹无理,子车筹的袖口上用素白细丝糅着银线绣着朵朵佛莲,只有在光下才能看出朦胧的轮廓。圣手清冷,是一种神观众生的高,血蛊师清冷,是一种视人命为草芥的邪。
两人好像是处处不一样的,又好像是处处一样的。
直到子车痕转过了身,与子车筹并肩看向他,两人的身影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就像是当年的两个孩子,一模一样的身形相貌,一个活泼,一个腼腆,同样的长相精致,同样的……育蛊之体。
“你是子车欢!”
子车痕冷声道:“吾以前确实叫这个名字。”
丁香身形一动,猛地往前冲,似乎是想要将抓住子车痕,还未到面前便被洛书的暗器逼退。他不曾分出半点注意力给洛书,只是死死盯着子车痕,“育蛊之体、完全没有被开发的育蛊之体,谁做的,居然让你学了医术,实在是太浪费了,太……”
丁香说了一半的话噎在嗓子里,他想起自己捧着奇珍异草多次求医又被拒绝的情景,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你……”
丁香还未说出口的话被一阵清脆的掌声打断,洛书懒懒的声音响了起来,“死的都是话多的,你现在算不算是拖时间?”
丁香被戳破的心中的打算,终于将目光移向了洛书。
怎么又是他?
这人到底是谁?
洛书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他仰头,似乎透过重重天幕看到了什么,侧头笑了笑道:“还是尽快动手比较好。”
“你的援军没有到,我们的却已经到了。”
远处马蹄声急,正是冉星辰的军队。
……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役。
四只蛊王同时出现,将蛊群压制地无法喘息,而没了蛊帮忙的蛊师,在几倍的人数面前,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
洛书默默计算着时间,红柚爬回了他的肩上,撒娇似的轻轻蹭着他的脖颈。
他走到丁香身边,他在意的精致妆容已经花得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指甲上描摹精致的丁香花也断为了两截,只是声音依旧尖细,听得人眉头直皱。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筹备了这样久的计划竟然会失败,他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周围的人又担心蛊虫手法诡谲,他周围竟然生生空出了一圈,看见洛书,索性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了洛书身上。
却不曾想,这火气还真没发错地方。
洛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是这个人渣,发现了阿痕阿筹的特殊体质,将这件事捅到了施己教,以他们两个的体质做出了种种猜测与计划,导致为子车一家带去了灭顶之灾。
地蛊相通,当初在阿筹身上的蛊,又有几只是他放上去的?
洛书突然一脚踩上了丁香的肩头,将他踩得仰面躺了下去。
他一想当初小小的,缩成一团的阿痕,一想遍体鳞伤,千疮百孔的阿喜,就觉得心口像是被挖了一块肉一样,恨不能将眼前的人剥皮拆骨。
丁香突然尖叫了起来。
毫无征兆地,他尖细的惊吼声划破了夜色,拼命在地上打滚,似乎要将什么东西赶出去。
红柚嫌弃地用尾巴扫开试图顺着脚钻进洛书衣襟的蛊,得意洋洋地向洛书邀功。
洛书看着红柚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师父!”子车痕与子车筹听见这边的动静,便看见红柚将虫尸扫开的一幕,登时又惊又怒。
“没什么事,”洛书随意摆了摆手,道:“只是他想给我下蛊,然后被红柚给破了,现在被他的蛊反噬呢。”
“你们有什么事情要问就赶快了,过不了一会他就要被他的蛊吃得渣都不剩。”
肉眼可见的,被养在身体里的蛊咬破皮肤血肉钻出,不一会已经看见了白骨。
洛书走远,将空间留给了三人。
被压在心里的恨意不代表不存在,善恶有报,洛书从没想过要教什么“以德报怨”。
子车痕与子车筹并肩站在一起,丁香仰头看去,剧痛中两人背着月色,模糊了细节,宛如并蒂而生的花,无人知晓分别。
丁香的脑子乱成一团,他只记得方才那一声“师父”,前面是否有称呼姓氏,他就不记得了。
“他是师父?师父?什么师父?”
一枚银针插入他的后颈,丁香的声音瞬间被压在了喉咙里。
子车痕面露厌恶,“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喊师父。”
丁香睁大了眼睛。
子车筹低头看着他,突然勾了勾嘴角,笑容是不同于在洛书面前的乖巧。
“地蛊金牌长老……”
他拉长了的声音没在一声轻笑里。
“说什么爱蛊成痴,其实是被蛊弄伤过吗?”
“你的脸上,真是好看。”
丁香一怔,顺着子车筹的目光低头,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面具。
那一张描摹着血色丁香的黑色面具已经残缺,滚落在虫尸与灰土之间。
丁香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要尖叫,但是喉头的银针锁住了惊叫声。
他扭动着身体,想要将脸遮住,想要将面具重新戴上脸,可是他被捆绑地严实,无法遮挡。
他的脸上,被面具遮挡住的地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凸起与坑洞,零星的白点在坑洞中寄生。
“中了生蛊还能活下来,倒是命大。”
生蛊极为恶毒,但凡被下了蛊,生蛊游走于皮肉之间产卵,是将宿主当蛊皿蛊料,最终宿主将会全身腐烂而死。这丁香所中的蛊,居然只长在脸上,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子车痕洁癖发作,忍不住扭过头看向一边,子车筹拉住子车痕的衣袖,道:“哥哥,算了,不看了,别脏了眼睛。”
子车痕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又摸了摸子车筹半长的发。
当初的子车筹,定是比丁香更要疼上千百倍。
丁香身上的蛊反噬越来越厉害,下肢已经被吞噬殆尽,白骨森森,而蛊依旧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他们在钻咬着骨头,要将丁香身上最后的价值压榨干净。
在它们看来没有什么不对。
这只不过是与以往一样的,一次进食而已。
这是蛊虫,也是当初被当做蛊料喂食的人的冤魂。
“自作孽……”
丁香的挣扎渐渐弱了,最后一动不动,只留下了一张被钻咬地千疮百孔的脸。
就像是连蛊都不愿意吃掉。
子车痕垂眸看着那一张脸,将几株草药放在了旁边,子车筹将之点燃。
丁香身上的最后一点东西,连同着那些蛊虫,一切被火烧了干净。
……
“师父,听丁香的意思,一会他们还有援兵?”
洛书点点头,打了个呵欠,“不用担心,蛊也好,机关也好,都已经布好了。就怕他们不来。”
百骨知把脑袋拱在洛书怀里,毫不顾忌自己下属的眼光,百影在一旁默默捂住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曾经又敬又畏的楼主已经变成了自己没眼看的样子。
“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说是你的徒弟啊。”
百骨知看着远处“肆无忌惮”的子车筹,颇为羡慕地在洛书怀里蹭了蹭,一旁的兰追闻言,也目露期待地看了过来。
自己两个师弟在武林面前说了他们是兄弟,以后就不用遮掩,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不用。
洛书摸摸百骨知的脑袋,仰头想了想,道:“再等等吧,至少等这一顿事情弄完。”
他当初也没想到,自己认徒儿会因为徒儿在们在江湖中的影响力太大而不敢轻易公布,这就很尴尬了。
洛书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着体型转换,却听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响起。
“教主!”
洛书豁然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曲青邪:就不能给我个亲近一下方大盟主的机会吗?!
蛇毒:不行、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