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她的态度让她心惊,这么一看,难不成是从前和元书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民妇如今是高家的人,名字前头已经冠上高大爷的名号,所以我已经不是皇上知道的那个元书意了。”元意斟酌了用词,说道。
元意还是想隐晦的告诉皇上,她不是以前的元书意了,纵使当初他们之间有什么,如今的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她现在只能是高景行的妻子。
悄悄抬眼去看皇上,却见他正怒目看向高景行。
元意暗道不好,娶了她的高景行会不会有麻烦……
这般想着又悄悄扫了一眼身旁的高景行。
说不上来,这会儿她也不知怎地,对这人就是有了紧张。
莫不是他方才那句“凡事有我”自己真往心里去了?
但那人正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站立在旁,目光微垂,全然不管周围的目光。
元意有些放心了。
高景行不担心皇上的怒气,是因为在这件事上,太后掺和了进来。
皇上虽说已是一国之君说一不二,可唯独元书意的事,他必须要顾及太后。
因为,元书意很有可能是皇上同母异父的妹妹。
说起皇上和元书意之间的瓜葛,高景行还是知道的。
当年元家嫡长子膝下只有这一女,先皇在时,曾在寿宴上笑称要为当时的太子和元家小嫡女赐婚,只是当年的皇后及时阻止,此事便只是一段笑谈。但太子和元家小嫡女也是时常玩在一块,情谊也不浅。
再后来没多久元府嫡长子病逝了,夫人不知所踪,而这元家嫡女传闻是身染顽疾,被送到了外头养着。
之后先皇驾崩,太子即位,经营数年才坐稳了龙椅,待到这时,皇上的后宫里也已经有了数位娘娘,对当年的元家小嫡女也不知还有否牵挂。
没想到的是,当初的皇后,如今的太后突然一道赐婚令,竟是让他娶了这个元家嫡女。
其中缘由,他还未曾全部弄明。
但也不会是皇上以为的——元书意是太后的孩子。
元书意是谁的孩子,高景行是很清楚的。
高景行不动声色的朝元书意看了一眼。
这女人今日的几番话,完全听不出她对皇上有什么旧日情分……
究竟有何古怪,他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高景行眼角余光里的那抹身影并不知道高景行想了些什么,她这会儿正紧张的等着皇上发话呢。
“三日后启程。”许是对元书意失望了,许是不想再听她说出那些刺痛他的言语,皇上冷冷的撂下这句抬步就走。
后头的宫辇轻声轻步的跟了上去。
待看不清那些侍轿的掌灯宫人后,高景行才带着元意继续往宫门走去。
宫门外远远的等着一辆马车,边上挂着一只灯笼,烛火摇动,是他们来时坐的马车。
身前身后的随行宫人将他们送到宫门前,就行礼退了回去。
宫门一开一关,就只剩下元意和高景行。
元意见他不动,一时也没动,陪着他站在原地看着外头的夜色。
说实话,半日前,她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此时此刻,她倒是觉着他们之间生出了几分情义。
说实话,有他在旁,虽未言语,心却安宁。
元意松了一大口气,只是这口气才松掉,紧接着高景行便让元意这口气平白的不知从何处又凝上心头。
“你是谁。”高景行眸光森冷,凉意袭人。
元意机械的转动脖子,不可能吧……
脑子飞快的转,元意思索着这半日自己的言行到底有没有泄露什么。
笃定自己并无出格的言行,饶是他高景行察觉到什么,她不信她这个魂穿的人还能被他从这具身子里揪出来不成。
“我是谁,这话该问我还是该问你?”
左右她如今都是元书意了,就算是拿现代的仪器来检测,都检测不出她到底是谁,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这性子是转变得快了些,但你要试试被人按着从鬼门关上绕一圈回来,你的性子也是要不同的!”
元意越说胆子越壮,将今日的愤愤一股脑借着气势发泄了出来。
“我自小在外,虽不富贵起码平安度日,哪知一回来就要遇上这些事,你以为我愿意要死要活?我这会儿也后悔着呢!”如若不是原主逝去,她兴许也不用被拉来替代……
这么一想便觉得冤得慌。
“元意啊,妈妈给你起这名字,是想让你记着,我跟了你爸爸是我愿意的……元意啊,我的小元意,妈妈对不起你……”
那段她不想记起的回忆这时候涌上心来,元意握紧了拳头。
这时候怎么会想起这个事?不行,这不是添乱吗?
悄然松开捏紧的拳头,元意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是专注眼下的事情吧,左右都来了,兴许——兴许只是一场很真实的梦?
兴许,是个能让她克服过去的开始?
元意抬眼看高景行。
怎么说自己都是没有继承这副身子原来的记忆,她不如顺势就这么圆过去?
“老实跟你说吧,”元意咬咬牙,这会儿也不用多大力气便红了眼眶,“前几日跳水被救醒后,我就有些记不清以前的事了,如若不然,我都寻死好几回了,怎么还会安安静静的让人哄上喜轿嫁过来!”
一个人能在一夜之间将曾经的人都忘了,这事是有可能。但若说完全是脱胎换骨的性子,便是问题。
高景行眉头一皱,并不太信她:“还记得什么?”
元意心下暗骂几声,但面上还是得接着方才的情绪:“记得的不多,有时能想起零星几点,有时又一点都想不起来,这会儿就记得今日的事了,早上吐血你也是瞧见的,虽然不知为何没毒死我……”
但已经毒死了原主。
“方才在府里你请来诊脉的姑姑应该有和你说我这身体是怎么了,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多请几个有名大夫来再给我瞧瞧。”
“免得以后还要怀疑我!”元意咋呼着又加了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
高景行听了这句,倒是有些失笑。
他怎么可能会忘了这茬。
方姑姑是靠得住的人,前几日才随他从漠北回来,就管着他院里日常的饮食养生,也顺道替高府里旁的几房人请请平安脉。
喜轿门前他便知她是中毒了,这才趁着她沐浴更衣的空当让方姑姑瞧了瞧。
只是她这一身毒也去了差不多干净,虽有些伤及经脉,但多养些时日也无大碍。
“谁给你解的毒?”高景行问道。
她身上的毒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用的又是外域的毒物,一时半会的,她是怎么解的毒?
“这个我哪里知道?”为免出错,她索性推了个干净。
高景行想知道就让他查去呗。
高景行不再追问,哼了一声:“自然。”
见他没有立马坚定的发落自己,元意明白方才他问的那句“你是谁”,肯定是在诈她的话了。
“那么——”元意也是见台阶就下,“三日内我会给大爷一个结果,若是结果大爷还算满意……”元意拖了下尾音看向高景行,等着。
看那张带着挑衅又按捺住那点小慌张等他给个痛快的小脸,高景行心底一阵熨贴:“若是你能赶在我出征前办妥,和离的事我同意。”
“多谢大爷!”
“不必急着谢——”高景行远眺御街上的迷蒙浓光,淡淡开了口,“既然已经站到了我身边,希望你少生些不能生的心思,看清你该待的位置,否则,你这几分聪明可就成了祸害。”
元意认真的看着他。
高景行侧头过来,严肃地看着元意:“若你能安分,待到时机合适,你想出府我定助你。”
元意背着手,听到这句灿然一笑,毫不犹豫:“我相信大爷是个重诺的。”
“自然。”
这边在马车前和车夫一起等着的桃依,看着那一男一女从远处比肩而来,意外地契合。
饶是不想,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想到了地久天长。
高府。
二人回到高府,正门前已经乌泱泱的集了一群的人。
元意——不,是元书意。
不管是不是梦,既然已经入局,那就认真的当好这个局内人。
她要适应这个新名字。
元书意在桃依的搀扶下,跟着高景行下了马车。
“夫人——”高景行走上台阶,淡淡的朝为首的妇人行了礼。
见高景行这般,元书意也由着桃依扶着她朝那妇人认认真真的行了礼:“夫人。”
聂氏随意应了声。
“皇恩浩荡,大爷可有替高家谢过太后恩典?”聂氏唇角轻抿,话虽对高景行说,目光却落在元书意身上。
“嗯。”高景行站在高府正门下,看着大开的门内,红灯笼已经被撤下,眸光一冷。
元书意虽对高府里各房的人都有了大致的了解,但第一次见,还是要谨慎着免得认错人闹了笑话。因此一言一行都仰赖观摩高景行。
这下见他看入那府门内,内里前庭黯淡,再听他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就知道他确实是和聂氏不怎么对头。
元书意想到了桃依和她说的一些规矩。
大宣年间,但凡新妇成亲当日,规矩都免去,婆家和外人不得埋怨指点,日后也不能拿这日的新妇言行作是非笑谈,民间宫里都一样,也算是有些特权。
想到方才见过的太后皇上,元书意理解了,为何那二人都没有对自己失了礼数有所计较。
但眼前的聂氏却不一样……
迎住聂氏的目光,元书意沉下心事,落落大方的颔首笑言:“自然,大爷是高家的嫡长子,高家好则大爷好,没有高家就没有大爷,大爷怎会对高家不尽心?虽说新妇这几日可放松些,可入了高家的门,都是高家的人,一损俱损,又怎么会仗着高家的门楣不感念太后娘娘的恩情?夫人这是在说笑不成?”
说完,依旧含笑规矩的看着聂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