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儿那么容易就吵架,那是你们大爷听不懂人话,我才给他讲讲道理,放心吧,我在一日,你就不会被送走,我说到做到。”
讲道理?大爷会听吗?桃依掰着手指想了想。
“欸——”元书意歪着身子往那树间空隙往青砖小道前看去,“你看,那是谁啊?”
桃依紧过来几步,也往那边瞧,瞧完大惊:“是施姨娘和小少爷!”
“啊?他们是等大爷还是等我啊?”这等高景行的倒好,如若是等她的……
“少夫人,她们看过来了!”桃依急急拉过元书意,往前走了一步调整好身形,可不能让人瞧到少夫人在偷看。
“不急,”元意笑着拍了拍桃依的手,“咱们慢慢往前走,她纵是瞧见了也无妨。你说,这是在等我还是在等大爷?”
“自然是等少夫人的,姨娘和大爷有什么好说的?传出去要坏了大爷的名声。”桃依谨慎的看着地上的青砖,扶着元书意往前边走边说道。
元书意点点头:“是啊,你们大爷那脾气,若是有事求他,找也是白找。”
快到跟前的时候,元书意先一步朝施姨娘行礼:“施姨娘。”
方才在内府大厅并没有看到施姨娘,这里的规矩是正室敬茶当日,府里的姨娘和小辈的兄弟姐妹都不能去,只等新妇回门当日一早,才在府里长辈的院里行礼。
所以,元书意也就是昨夜在府门前见过施姨娘一面,她旁边的孩子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封哥儿吧?”元书意笑着看过去。
高老爷如今最小的一个儿子啊,看起来不过二三岁,粉面圆脸,正由一个妇人拉着在一旁。
听到有人唤,高景封仰脸甜甜的笑了。
“哎呀好乖啊,你瞧这甜得,真让人想亲上几口。”想亲也不能真亲上,元书意只蹲下来也朝这孩子笑。
“封哥儿病了好些时日,这几日眼看好多了,才带他出来走走,多谢少夫人夸奖,待封哥儿好全了,再去给少夫人请安。”施姨娘也俯身看着高景封笑道。
“好,那我就等着封哥儿来给我请安了,”元书意又逗高景行说了一会儿话,见他只是咯咯的笑,也觉可爱,“时辰差不多了,院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起身。
“少夫人。”施姨娘也跟着起身,“少夫人,若是有时间,到风华院坐坐。”
咦?
“好,等我忙完手头的事,会去施姨娘那儿坐坐。”不解归不解,面上可不能冷落人家。
青石砖小道弯弯曲曲,风有些急,吹得元书意和桃依二人的裙摆飒飒作舞。
“你觉得,施姨娘为何要亲自来和我说这个?”特意等着她,就为了让她到风华院坐坐?
不大可能。
“桃依觉着,施姨娘是想拉拢少夫人。”桃依走到了风口那侧,给元书意挡住些疾风。
“拉拢我?对付谁?”元书意拉了拉自己的裙摆。
“夫人。”桃依不再隐瞒,将自己的猜测和聂氏施姨娘之间的恩怨告诉了元书意。
“是说,当年施姨娘是老爷的继室,后来因为要娶夫人才被贬成姨娘?那你们大爷的亲娘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八卦可没人跟她说过啊。
“大夫人和老爷是娃娃亲,当初是老夫人和老太爷定下的,感情说不上好,可也相敬如宾。”桃依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元书意。
“娃娃亲?”又是娃娃亲?“这么说是在大夫人去后,才娶的施姨娘?施姨娘进门后才娶的夫人?”
桃依点头,小心的四下看看:“这都是听府里当年的老妈妈们说的。”
风更急了些,元书意扶了扶头上的垂花簪子,见还是动个不停,果断的摘了下来。
“你听说过大夫人是怎么去的吗?”元书意将那簪子拿手里端详,问道。
是根金簪,整刻的桂花样式,垂下来的套环链子下坠着一簇簇小金桂花,看起来颇俏皮。
“听说……”在背后说主家的事还是不大好,尤其是已经去世的人,但少夫人待她深重,如今少夫人正是需要在高家立稳脚跟,她不帮着,还有谁帮着?
“听说,去了趟庄子,回来染上了风寒病逝的。”
“嗯,”元书意将簪子递给桃依,“收好了,咱们回去。”
走到高景行院子前,元书意抬头一看。
“无题院?”昨日倒是没有瞧见,这下看到了,元书意伸手扶了扶下巴,若有所思。
“是啊,这是大爷九岁离家之时让立的名儿,字也是大爷写的,让工匠拓了制成牌匾。”桃依也抬头一同看着。
“嗯……”无题,无题,连给院子起个名字都这般不耐烦么?
“左右你们大爷也不回来常住啊,这院子往后有很大时候是我住的,我也得给它起个名字才行。”没错,她来起一个。
“少夫人,这可使不得,大爷不许旁人动他的东西……”可是少夫人算是旁人么,桃依一时没有主意。
“怎么使不得,”正好是勾起了她的兴趣,“你们大爷不是无题可题么?既然无题可用,那我就帮他题一个用用。”
沉吟片刻,一抹奸笑浮上唇边:“那不如就叫行书院?”叫这个面上也可辩解说是一人一半的院子,实际上就是用来给高景行添堵的。
谁让他今日利用她?虽说也不失为策略,但他完全可以事先和她商量商量,只要跟她商量,她一定是配合的。这么不拿她当合作伙伴,她不服。
不服就要治治他,也不过分,题个院名而已。
元书意之所以敢这么大胆,不过是因为她想到了怎么要这个掌家职权。
既然能拿到掌家职权,那么她身为盟友换个院名,自然不过分吧?
“少夫人,为何这般想换一个……一个院名?”按说少夫人想换是可以换的,就是不知道大爷肯不肯,“要不要和大爷说说?”
“为什么要征求他的意见?这院子也有我的一份,他题个这样的问过我了吗?”也不能说就因为想报复下高景行吧?元书意想啊想,倒是想到了一个理由,“咳咳,总之,新人进门,辞旧迎新嘛,就叫这个了,进来我题个字,你拿去让人赶紧弄好回来挂上。”
说完也不等桃依,自己就跨进了院门:“笔墨纸砚备好,顺道将今早留下的那两个小丫头叫进来。”
元书意摸了摸摊好在桌案上的宣纸,看了眼上头的镇纸石:“你说,写成什么样都能拓出来吗?”
桃依在一旁磨墨:“能,少夫人安心下笔吧。”这会儿她也还是有些担心高景行不同意,但也不好再和元书意说。
“好。”元书意点点头,皱眉叹了口气,毛笔沾了沾砚台边,又缩了回去。
侧头往窗外看,院里也如外头一般,种上了松柏。青绿之外是青砖灰瓦,风还在刮,一阵阵松柏香随风而送,鼻息间自是一番傲骨峥嵘。
“就是这个感觉。”再下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将那幅字晾干交给桃依拿去之后,元书意才往外厅走。
这院里除了高景行那个私人的书房,还要有个小书阁,就设在外厅的一侧,有屏风隔断。
这会儿元书意从屏风后头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外厅门边的那两个小丫头。
“白初给少夫人请安。”
“良夜给少夫人请安。”
哎呀,原来这名已经用上了啊。
“嗯,都过来。”元书意唤这二人到跟前。
这俩小丫头已经换上了高家丫鬟的服饰,只是脸色都不是太好:“这名字你俩还喜欢吗?真的是自愿跟我的?”
白初和良夜点头。
“白初是自愿的。”
“良夜是自愿的。”
“我不在元家也有好多年了,再加上又闹腾了好几日,现在也没有外人在,你们给我说说,打你们记事起,你们的事,”元书意靠在椅子里,手扶着把手,“和府里的事。”
空荡的外厅,两个小丫头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入了元书意的耳里。
而由着这些不知道是否有掺假水分的话语,元书意大致是掌握了元家的内宅人员情况。
元府自立府起,府中子弟世代入仕,地位虽然没有高家这种武将重要,但在京城里,名声也是不错的,说是书香门第也不为过。
元家到元书意她爹这一代,有两兄弟。
大哥元洛河便是元书意的亲爹。二伯元洛笙是如今的元府老爷。
当年元洛河因病去世后,她母亲方络也不知所踪。留下她也因身染顽疾被送走,至于被送到了哪里去,两个小丫头也不知道。
如今的元府老爷元洛笙原配夫人华氏,是南烟城最富有的华府出来的小姐,也是如今的华府当家华霄的嫡亲长姐。
除了原配华氏,二老爷元洛笙还有五房姨娘。
只是白初和良夜之前一直困于元府里元书意曾住过的那个院子,并不清楚这五房人的来历。
“你们是老夫人留给我的?”相比于她的父母,此时这位能给她留人的元府老夫人,更让她好奇。
良夜点头:“少夫人小时候还没有别的兄弟姐妹,老夫人便让白初姐姐和奴婢陪少夫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