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皇后区,JFK机场。
一架湾流G650向中央塔台申请起飞。
“VIVS-AP2航班,执行纽约市JFK机场到B市国际机场航线,计划高度FL10000,已收听到信息68,请求批准。”
十五分钟后,机翼上喷着VIVS亚太区标志的飞机对准跑道,缓慢加速前进。
很快,起落架收起,巨大的顶级公务机平稳攀升,消失在云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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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内的办公室里,裴锦年低头翻看亚太区兼并小组2018年的年度报告。
安宁正仔细检查就职后的日程安排:“跟随您从北欧区来的Ralph与Carly将继续担任运营长官和新闻长官;从总部兼并小组借调的Ni昨天已经抵达B市,明天的董事局会议会宣布他们正式就职。但在程默正式退下来之前,财务、法务、市场部门的负责人都不会作调整。”
裴锦年点头:“我的任务就是去重建亚太兼并小组,职能部门的人事调动会全部交给Ralph决定。”
安宁又确认了一次新一届董事局成员的名单,她有些难以置信:“总部竟然把全球行政安全局长官Madeleine和信息安全局长官Clara派来处理大区事务。在VIVS谁不知道这两位执掌全球行政事务超过20年,作风及其严谨。每年到总部做述职报告,逼疯了多少区域负责人。现在两位女Nazi同时下凡,亚太行政部门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裴锦年用笔敲了敲桌上的报告:“亚太区成立30年,分部大楼遍布各国首|府。而B市作为亚太总部所在地,竟然还要别的公司共用一座写字楼。亚太总部“办事处”?别开玩笑了。”
安宁扶着额角:“比起成熟的北美市场,亚太的金融和产业体系都还在发展。大家都说亚太遍地黄金,但在我看来这里的空气中都充满了未知。我难以想象,每一次兼并背后会有多大风险。”
安宁略带苦恼的神情逗笑了裴锦年:“在舒适区呆久了,你怕是忘了挑战未知的快乐。走吧,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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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VIVS亚太区的2号公务机飞越俄罗斯上空。
闪烁的信号灯和从窗户透出的明亮灯光,像是夜空中微小的星辰。
两位空姐走过来:“K,现在是当地时间晚上7时,距离B市还有2小时的航程。您要喝点什么吗?”
裴锦年把白色铜版纸的酒单递给安宁:“Gin Fizz。”
安宁要了一杯Sex on the Bea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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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的酒吧里放着Acker Bilk,椭圆形窗户的遮光板拉起,室内灯光迷离。
为了交接工作,两个大区的秘书处连着半月连轴转。
现在前期准备终于告一段落,或许这一瞬气氛难得轻松,安宁鼓起勇气问:“董事会结束后,亚太兼并小组所有尚未结束的项目都会移交给您,其中就包括弘远的收购案。这是现在在谈的最重要的一笔收购,下一次股权收购谈判就是后天下午,顺利的话能够掌握绝对控股数...”
裴锦年细长手指轻轻敲打酒杯:“说重点。”
从看到工作安排开始,安宁就憋着这个问题:“景曼集团是弘远最大的投资商,所以后天下午景曼的老板陆奕川也会出席。您也知道,现在和我们租用同一座写字楼的就是景曼,和我们一样在争取CBD黄金地带,要建总部大楼的也是景曼。陆奕川是陆家正房长孙,而且据说弘远也是陆家的产业之一。所以即便收购弘远势在必行,你有没有考虑过让Nicole接手这个案子,这样就不用仓促地和陆家正面交涉?”
裴锦年的酒已经喝了一半,白皙的面容浮出浅浅红晕。她向后靠在沙发里,明明是放松下来的姿势,却依然带着压迫感。
“你和我共事5年了,我无意刻意向你隐瞒我的过去。如你所说,我这次回B市确实有要处理的私事,但是工作和私人生活是两回事。亚太兼并小组的负责人是我,且不说Nicole和我一样初来乍到,你自己也领教过接手谈到一半的收购案有多棘手。所以弘远收购案必须是我,也只能由我来收尾。”
安宁自知失言,她坐直了想要道歉,而裴锦年只是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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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好像从自己进VIVS起,安宁就一直跟在身边。
那时候安宁刚从ICL毕业,她出身香港富商家庭,自身素质也很出色,却被安排做了最普通的助理,跟的还是比她年纪更小,资历更浅的裴锦年。
当时裴锦年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一进VIVS就被安排参与北美区几起最重要的兼并案。
所以除了高强度的工作,她还要应付铺天盖地的质疑声音和各式各样的明枪暗箭。
VIVS培养新人的过程总是残忍的,没有固定的职位,也不给任何实质的承诺。
所有的,只有眼前一个又一个收购案,一场又一场谈判。
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向前奔跑。
身边的助理和秘书来来去去,给的理由无非是受不了压力,或是找到了前路光明的新上司。
裴锦年无所谓,毕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而彻底崩溃。
只有安宁留下来了。
从生活助理,二级助理,高级助理,一路到北欧区总裁室一秘。
裴锦年知道安宁曾经动用了家族人脉查过自己的背景。但她并没有制止,因为没有必要,藏得再深的秘密,若谁有心要查,总会有迹可循。而且安宁一直都在她身边。从高级的商业机密到琐碎的生活起居,在时光里建立起来的是默契和信任。
因为信任,她默许安宁去窥探自己曾经的生活。
但也正因为信任,才要制止她盲目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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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年抬眼看着安宁,精致眉眼有淡漠的坚定。
“陆家人,躲与不躲,迟早都是要见的。但是安宁,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所以我不希望任何无关的人卷进来,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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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窗外,是仿佛要吞噬一切黑夜。
安宁抬头望着裴锦年,她安静地窝在沙发里喝酒。
有一瞬间,安宁恍惚看见她的脸上流淌着温和又庞大的河流
可真的只是一瞬而已。
当她再看向裴锦年的时候,漆黑的夜色弥漫进她的双眼,蒙住她如宝石般的瞳孔。
她美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