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渐……”

我慢慢喊出他的名字，心里已经明白了，这是他在地下迷宫和我说过的要演的配合戏。

“不要再叫我顾渐了。为什么你们都风风光光的活在这个宫殿里？而我还要用着假身份、假名字，我……”他的眼睛里仿佛充满了血和泪，带着恨意的眼神，凄厉地望着我，眼光无意扫过花空楼。

花空楼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冷淡地伸手去扶地上的顾渐。

“你别这样，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我们总有一天会把你接回宫来的，我……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啊！”我用袖口擦了擦顾渐嘴角的鲜血。

“我叫人来给你看病。”我把他散落在地上的发丝夹到他的耳后。

还在练习着匕首的花西山，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站在离我们三米远的地方，不知是该过来帮忙，还是不该打扰。

花空楼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便继续留在原地了。花空楼并不想要妹妹参与这些扑朔复杂的宫内事件。

“不用再叫人来给我看病了，我被他们下了剧毒，还有最后一炷香的时间，只是想来给你告个别，小妹。”顾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柔光，像是真正眷恋着这人间，却又只能作罢告别，只能把最后一丝的温柔留给戏内的我。

我也装模作样地，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说：“坚持住，不要死。”

我如果再不哭出来的话，就太对不起顾渐这么好的演技了。

我努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双眼涨成红色。

这时候顾渐带血的双手慢慢攀上我的脸，在我的脸颊上印出几道红印子，是真鲜血的腥味。

顾渐一点都不出戏，望向我的眼神中是货真价实的眷恋，以及他人生在世最后一刻钟的温柔。

“你听我说……”他的声音比刚刚轻了很多，有一些游离，有一些有气无力，带着一丝淡淡的凄苦。

他努力笑了笑，转而继续说：“我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在我死后，你能把我葬在一个真正像家的地方，哪怕是藏在深宫之中，哪怕是在外的荒草处，你能多去看看我……”

顾渐的眼神看着漆黑的夜幕，慢慢地失去了光泽，他放在我脸上的手，慢慢垂下。

“我不准你死！”我的声音有一些颤抖，但说出的话却没有半点温柔。

“我说，小妹，要学着温柔一些……你知道吗，你们分享了父母亲所有的爱，而我的亲人只有你一个，只有你认我。让我来告诉你那个秘密吧，其实……”

顾渐无神的眼睛慢慢闭上，他嘴角的鲜血经干涸了。

但当他这样“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划过脸颊上的血道子，似在洗涤鲜血。

是因为他的那些话，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我不知道他戏里编了什么秘密，我只回想起多年前关于我的秘密，伤痛不已。

如果说上天是公平的话，父亲的爱平均分给了我们四人，再额外多给了我一点。那么，母亲给我的爱，全被多年前我所看到的那个秘密所吞噬了。

我闭上眼睛，痛苦地回想起那个秘密来。

我的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喉咙发痛，鼻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眼泪如同溪水流畅，一旦这样的开关被打开，眼泪就收不回。

花山西拿着那把银色的匕首，呆呆地看着我，有些惊慌。

不可否认，花空楼和花西山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我。

我不知道花空楼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也许是这样生死离别的戏码，旁人多少有些动容，他看着我，不动声色。

我紧紧地握着顾渐的手，转过头去仰着天，眼泪顺着我的下颚流进了我的脖子里，分不清那是温热还是冰凉。

我并不是被顾渐的这场假扮给打动了，只是心底的某处开关被打开了。我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冬天，我看到了平生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它像是某处被我潜意识遗忘了的、被我的潜意识的懦弱丢弃了的，永永远远不想回忆起来的东西。

可是它一直在淌着未愈合的血。

现在，它重新苏醒了。

我握着顾渐的手，嗓子发痛，想起那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