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不太自在地抽回衣袖，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又用严厉的目光看向凰八。

凰八眨巴眨巴大眼睛，把凤君一腔严厉的说教给憋了回去：“下不为例。”

凰八笑了笑，讨好地给凤君捶了锤大腿：“知道了父君。”

凤君娇嗔地瞪了眼凰八，挥挥手让她回去坐好后慈爱地看向杜衡：“阿衡，今日小八听学认真吗？”

凰八刚坐下就听到这么劲爆的提问，顿时心虚起来，忐忑地看向杜衡。

杜衡眨了眨眼，勾唇一笑，把凰八吓得抖了三抖。

“君后长宫，八殿下今日表现优异，颇有几分……臣下的风骨。”

凰八暂时松了一口气，赞赏地看向杜衡，眼神中充满了欣慰。

凤君笑道：“你的风骨？今日讲学的是一向与你不对付的张老司籍，这样说来小八不会与张老司籍发生了争吵吧？”

凰八小心翼翼地看向凤君，选择性忽视杜衡爱莫能助的眼神。

凤君高深莫测地看了眼凰八道：“张老司籍出嫁前所在的班氏在厉帝时期出过一位恭宜贤君。当时王氏祸乱朝纲，恭宜贤君才写下给《男戒》一书{注1}，被班氏后代奉为男子家训。后来这本书又被传了出去，被一些迂腐的官家们奉为贤德男子的标杆。所以张老司籍确实过于古板了点。但他在经史上的造诣并不输于朱大人，在与人相处的方面也可圈可点。

阿衡，小八，容儿，张老司籍对男子的某些要求确实不好，但他年纪大了，他也改变不了他固有的思想了。你们也可以分辨出他观点的好坏，你们可以反驳他不正当的观点，但不必在课上落他面子，懂了吗？”

凰八和凰容杜衡互相看了看，相视一笑：“儿臣(臣下）谨听父君(君后）教诲。”

几人聊了一会，凤君便道要忙明天家宴的事，让几人回去了。

凰八挤开杜衡，挽住凰容的手问道：“皇兄，母皇把你赐婚给司礼局潘典礼的嫡二女潘幼绥，刚及笄不久。母皇和父君有问过你的意见吗？你和潘幼绥见过面吗？不会是包办婚姻吧？”

凰容脚步顿了顿，脸色微红：“见，见过的。母皇和父君自然有问过我的意思。不过，什么是包办婚姻？”

凰八想了想道：“嗯……就是，就是那种不征求过本人意见就乱点鸳鸯谱，大概是这个意思。皇兄你和潘幼绥是怎么认识的？”

凰容笑道：“去年花神祭游街，盼儿信娘担任领舞，舞的是海棠花神，一袭红衣，惊艳无比。母皇当时很看中潘二信娘，打听了一番后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画得一手好画，再加上她科举成绩不高，母皇便有意让她当驸马。

父君打听过，潘二信娘先前经常出入教坊司，但也仅仅只是听曲，并无逾矩。在父君旁敲侧击后后，她也在没有再出入过教坊司，再加上我对她的印象也不错，这门婚事便这样定下来了。”

凰八点点头：“皇兄日后若是在潘家受了委屈，一定要同我说，我一定打到他们闻皇兄丧胆！”

凰容笑道:“这倒不必。”

杜衡也道:“容哥哥是金枝玉叶，潘家定不敢欺负他。”

凰八白了杜衡一眼:“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和皇兄说说，让他心里有底气。”

杜衡不可置信地看着凰八:“你！”

凰八见状，朝杜衡做了个鬼脸后迅速跑开，把杜衡和凰容看得一愣一愣的。

杜衡反应过来后，双手越捏越紧，把指节捏的喀嘣喀嘣响，立马追了上去。

凰容站在原地，无奈又好笑。

第二天，凰八早早就起了床，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前吃着早饭，看着没来得及收起脸上坏笑的杜衡破门而入，心里笑翻了天，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今天讲的是礼仪课，讲学的是宫正司的老先生，曾经服侍在太君左右，资历与名望都很高。

凰八整节课都没有神游，不是不想而是不行，因为凰八被老先生重点关注。

先前凰八被崔宫正误导一事，凰帝特别交代过，所以老先生这一堂课时刻关注着凰八，唯恐凰八哪里不懂或是哪里错了却并不知情，日后遇到同种情况失了礼数。

凰八欲哭无泪，课上的礼仪形体越做越不标准，多次被老先生点名批评，上前指导。

杜衡差点笑趴在桌案上，被老先生狠狠一瞪才有所收敛。却也还是憋笑憋到流泪。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杜衡却屁颠屁颠走到来道:“老先生教书多年，从未出过差错，而且老先生性格严谨，精益求精。八殿下多次被老先生绝对不是八殿下天资愚钝，而是老先生觉得八殿下定还有进步的空间。所以八殿下不必气馁。”

凰八眯了眯眼睛:“我觉得你这话是在嘲讽我。”

杜衡一脸不可置信:“八殿下怎么会这么想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凰八盯着杜衡翘起的嘴角，一点也不相信他的鬼话。冷哼一声略过杜衡，转身就走。

凰八匆忙回到蕊珠阁，火急火燎换好衣服赶往清辉阁。

凰八到清辉阁的时候，凤君和潘小仪聊得正嗨。

凰八上前给凤君请安，凤君点头后，潘小仪眼神一亮道:“诶呦，这就是八殿下吧?果真是一表人才！君后长宫真是有福气，能得一温雅如玉的长子，又有一娇俏可人的幼子。”

凤君笑道:“潘小仪客气了，潘小仪能得两个年少有为的女儿才更有福气。”

“君后长宫真是在同侍家开玩笑！”

凰八皱皱眉，悄悄溜到凰容身侧:“皇兄，我怎么觉得这潘小仪有点……俗气?”

凰容道:“潘大人农民出身，科举成名。潘小仪是潘大人未发际前娶的糠糟之妻。当时右相看中了潘大人的才情，欲把嫡子许配给潘大人，潘大人拒绝了，还把潘小仪迎来凰天。右相不仅没生气，还更加欣赏潘大人。当时这事也是一桩美谈。”

那潘大人应该会护着皇兄一点，凰八稍微松了一口气，道:“那潘二信娘在哪？”

凰容左袖掩面，朝下宾看去。

凰八朝着凰容的视线看去，也明白了凰容为什么会觉得她不错。因为他们一家子全是颜狗。

潘二信娘一袭红衣，五官娇艳却不同于上官飞燕的热烈张扬，而是内敛的孤芳自赏。

“哼，说的倒是好听，这整个凰天谁不知道潘氏粗鄙不堪？就是去市集买些东西都能为那区区一文钱斤斤计较。也就亏得潘浅看得严，没让他带坏两个女儿。”

凰八顺着看向说话的人，只见他紧紧盯着潘小仪，满脸鄙夷。

凰八悄悄问凰容：“这位是？”

凰容悄声答道：“这位是二皇兄嘉善殿下。旁边是他的妻主，谭都督嫡女谭莹。那位抱着汤婆子的是大皇兄嘉康殿下，嫁给了太医吏目许敏。嘉康殿下身子不好，所以有点畏寒。而那位着黄衫的是三皇兄嘉兴殿下，嫁给了边塞宛州凰更军司军萧司军。萧司军常年驻守边关，夫妻二人常年不得相见，这个赐婚委实是个意外，所以母皇也更为疼爱嘉兴殿下，事事都依着他。

三位皇妹随母皇参加早朝，待会随母皇一同过来。五皇妹和六皇妹是双生姐妹，所以容貌上很相似，但是五皇妹嘴角有一点痣而六皇妹没有。五皇妹更稳重些，六皇妹更活泼些。她们二人都已成年，但是都坚持只娶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便到现在也还未娶夫婿。

七皇妹长得与母皇十分相似，母皇便最疼爱七皇妹。七皇妹虽然性情桀骜，但对待兄姐还是，还是可以的。”

凰八撇撇嘴，七皇女是真爱苏贵君所出，肯定是被凰帝宠坏了的熊孩子。

凰八天抬头，惊讶地发现今天的苏贵君经规规矩矩地坐在上首，一点也不作妖。不过这样也好，耳根能清静清静。

没过多久，凰帝便带着三位皇女以及……杜衡过来了。

杜衡？他怎么又来了？

凰八和杜衡大眼瞪小眼，杜衡邪魅一笑，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凰八一身鸡皮疙瘩。

凤君倒是很开心：“陛下怎么把阿衡带来了？”

“这孩子说是刚刚才下课，算了算时间也到了下朝的时候，便赶来含光殿接母亲了。瑞麒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通报给朕。朕看他等候母亲事假，想借机名正言顺地粘着你是真！左右没有什么大事，朕便把他带来了。”

凤君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这孩子自打来了凰天便常常跟着杜小仪前来看望小身，自是与小身感情深厚些。”

皇帝深以为然：“这孩子重感情，性子灵活，鬼主意也多，朕看着就比朕的几位皇子要厉害的多，更不逊于朕的几个女儿。就是可惜是个男儿身，若他为女儿身，必是我朝一大重臣。”

杜衡连忙行礼：“陛下真是抬举臣下了！臣下哪里比得上几位皇子皇女？”

凰帝哈哈大笑：“你就别谦虚了，凰天第一才子岂是浪得虚名？百花宴后老七就及笄了，来年夏天，你也到了年纪，就是时候履行婚约了哈哈哈！”

皇帝此言一出，杜衡和七皇女的脸色都不太好，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的嫌弃隔着十条街都能看出来……除了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