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突然说道：“你应该是知道我们婚约的事了吧？”

林啸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定国公死的那年我才五岁，他的死我并不关心，我只记得那年的冬天很冷，家里连块碳都没有，我跟我娘，我亲生娘亲抱在一起蜷缩在冷炕上取暖。”

“外面下雪了，别的李氏家族的小孩都在外面穿着棉袄皮靴在玩雪，我还是跟娘亲共用一件单衣盖在身上，也就是当初落下了病根，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的怕冷。”

林啸微微有些动容，他没想到看起来雍容华贵的清源郡主当年还有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好歹也是李家的旁支子弟啊！”很难想象大家族还有人是这个光景，旁支子弟也算是半个主人啊！也是李屠的后人啊！

李林冷冷的道：“那老头一死都忙着争权夺利去了，谁还有空管孤儿寡母的死活？”

“后来我娘死了，我终于能完整的裹一件单衣了，可是我饿啊，家里早就断粮了，大雪天里我裹了件单衣咬牙去了林子里掏松子，只有吃东西我才能活下去，我当时才五岁我还不想死。”

李林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不见任何的悲伤痛苦，只有深沉的麻木。

林啸叹了口气，他都能想到当时是个怎样的境况，五岁的小女娃能有多高，亲娘刚死也没人管只能去林子里掏松子，树那么高怕是连松子都掏不到吧，“那后来呢？”

“后来啊……”李林的俏脸上露出一抹追忆之色，“后来我到了树林子里，雪很大，莫过了我的膝盖，冷，真的很冷，那件单衣是我娘留的，盖是盖住了，可根本就不保暖，雪摩擦着我的皮肤，到后来我走着走着都感觉不冷了，真的一点都不冷了。”

怕是已经丧失了感觉了吧。

李林接着说道：“可是找到了树我发现自己也爬不上去，太滑了，而且我的腿都抬不动了，我真的很想哭，可是我知道没用，我娘亲天天哭还是死了，哭并不能解决问题，我敲着松树看看能不能掉个松果下来，可是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她笑了，林啸还是第一次见她笑，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娇艳明媚，如春风拂面。

“我真的运气很好，后来我应该是昏倒了被人捡走了，一醒来就看到了一个打扮的很华贵的夫人，她真的很好看，穿得虽然很华丽但是她很温柔，她一勺勺的小心给我喂着热汤药，虽然是苦的，不过很烫，很温暖。”

“当时我都在想要是每天都能喝这种汤就好了，起码肠胃是暖的。”

“之后那夫人问我愿不愿意当她义女，我当然愿意啊，要是能每天喝那种热汤干什么都是愿意的啊！”

“再后来她给了我能给的一切，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身份都给了我，她还教会了我读书识字，教会了我打理生意，让我靠着一个义女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其他勋贵子弟的面前！”

“干娘比我的亲娘都还要亲，比亲娘都还要好！他们有人说她是我亲娘，我甚至也在幻想，甚至有好事者在背后编排这个林字是我亲爹的姓，可是只有我才知道我是干娘从林子里捡来的啊！”

林啸暗暗想到要是真的有个奸夫跟公主合谋了产业就真的太优秀了，简直给林这个姓长脸了。

李林脸上满是凄苦之色，“老实说我对于亲娘没什么感情，我只记得她什么也不做只会抱着我哭，只会抱怨老天爷对她不公平，从来没有想过就算是靠自己给人洗衣服也能养活自己，养活女儿，结果还不是死了。”

“干娘给了我新生，只要干娘发话我就算是死也甘愿。”说干娘的时候她的神情明显都变了，崇敬中呆着点喜悦。

林啸勉强能理解这样的心态，也许就是因为小时候受的这些苦才养成了她这样一个坚毅的性子。

林啸觉得她就像是万年不化的坚冰一样，不仅坚强而且很冷，就算是说出了这些伤心的往事也没有滴下一滴眼泪，说句实话林啸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女人，之前在青楼里有人说了自己的凄惨身世就开始哭泣，然后林啸就可以乘机安慰再做些好事。

不过到李林这里完全行不通，她就只是简单的叙述，她要的只是有个人能倾听而不是安慰，她是如坚冰一样的刚强，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哦，对了，说了这么多我还没给你说说我亲爹的事情。”

林啸突然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她好像确实没说她亲爹的事情，按理说亲爹还在的话不该让她们娘俩过得如此凄苦，想必是英年早逝吧。

李林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怨恨，看着林啸的眼光也有些不善了：“他跟你一样是个混蛋！”

林啸：“……”好好的，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他当时是李家的旁支子弟，就算是什么都不干每个月都能领一笔例钱，就算不至于大富大贵，可养活一家人绝对是绰绰有余！”

李林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可，可他，可他偏偏就被个青楼女子勾去了魂魄，他开始只是常常夜不归宿，回来了还会给我们带点吃食。”

“后来就直接十几天不着家，一回家就搜罗家里值钱的物件拿去换钱！我娘阻止不了他只能抱着我哭！”

“发例钱的时候，我娘带我一起跪在门口求着他回心转意，可他一脚就将我娘踢开了，他嫌我娘丢他脸了，跟同宗一起去逛青楼都没有面子！”

“后来家里什么都没有了，连过冬用的皮袄都被那混蛋卖了，要不是我娘去娘家借了点不值钱的米粮我们当时就饿死了。”

林啸叹了口气，赞同的说道：“他确实是个混蛋。”

“可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李林瞥了他一眼，“你自打十三岁起就开始逛青楼，一桩桩一件件的我都查得清清楚楚的，我当时就在想我以后会不会走了我娘的老路！”

林啸：“……”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他就是这个态度，感情还是她爹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