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玲琅满目的商品让来往行人目不暇接,首饰衣服,丹药兵刃,鞭炮对联,各色小吃,书琴字画,要什么有什么。
云落古都常年都对外开放,无论是山门修士,江湖侠士,还是山上神仙,以及普通凡人。
只要你腰包有银子,这里就是天堂。
街道上外围都是一排排阁楼,装饰繁华,大多都是卖些稀奇古怪的修行玩意,或是几幅古董书画。
天下的银子,好赚,也不好赚。
这些阁楼商户的主人,大概都是在云落古都摸爬滚打了近百年,起早贪黑地拼了几辈子,才置办了这点家业。
就这一年到底还少不了要给朝中权贵打赏,在京城做生意,要是官场没有靠山是万万不行的。
那些个权贵,随便找一个理由就能把你抄家严办。
其实在云落古都赚钱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赚山上人的钱,一种是赚平民百姓的钱。
山上的生意油水大,有捞头,能去的起修炼山门修行的,再穷也穷不到哪里去。
于是一些有能耐有人脉的人,便从其他地方置办一些对修行有益处的好玩意,拿到云落古都拍卖。
或是几人合伙,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弄些平常罕见的功法秘籍,或是山门器物倒卖。
还有些势力更大的家族互相联合起来,再联合上周围些声名鹊起的铸器师和炼丹师,将他们收入麾下,不让他们所铸器物丹药流传出去。
而后那些大家族便操控市场,坐地起价,因为稀有,所以缺,一旦缺了,就卖的贵。
这个时候,往往平常一颗极度寻常的增元丹,也比平常能贵上三五倍。
更别说那些原本就贵的灵器,往往能比平时贵上十几二十几倍。
不少大家族以此谋利,暴利。
但大多数生意人,还是喜欢在普通百姓身上赚钱,虽然赚得少,只是些琐碎零头,但是整个都城的百姓少说也有几十万,仅是从一人身上赚一两银子,合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平民百姓所需,无非是柴米油盐,在要几件能遮身蔽体的粗布,要求不高,很好满足,买卖好做。
不像跟山上人做生意,有时候你有命拿钱不一定有命花钱。
刘诏带着朔馨进了一家门面宽敞,楼阁高大的铺子,铺子管事的也是个眼力好的,看到来者穿金佩银,觉得来者不凡,于是直接叫出了店铺掌柜的。
刘诏和朔馨在店铺掌柜的带领下将阁楼差不多转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好玩,替朔馨挑了几件雕刻着奇异花纹,造型优雅高贵的银簪和玉镯后,便匆匆离开了店铺。
两人继续一路逛着都城街市,偶尔有过路的乞讨之人,朔馨都会给他们分发一些碎银。
每到这时,刘诏总是忍不住笑说:“朔馨,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傻,那些行乞之人,放着好好的手脚不去做些正经事情,成天以行乞为生,好吃懒做,贪得无厌,就是骗你善心的。有些人更以此谋生,不要看街市上穿的破破烂烂,待行乞三五个月,便离开京城,风光返乡,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衣锦还乡呢!”
朔馨则笑着解释道:“那万一真的有一个就是可怜之人呢!我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现在也该将这些恩情还给更加需要的人身上。而且看到他们,臣妾就在想,要是我这一辈子没有碰到你的话,会不会也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刘诏直呼晦气,欣然侧身,故作生气道:“朔馨,以后再不许说这种丧气话了,懂了吗?”
“嗯……”朔馨点头如捣蒜,开心地看刘诏忍不住露出的笑颜。
朔馨总觉得,她这一辈子能遇到刘诏,花光了她所有的好运气。
零零散散的雪下的不是很大,已经有渐落渐停的气象,两人依旧缓慢地在街上行走。
两人都没有去看这些路侧两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行人,也不去看路边偶尔碰到一身热血,提着长剑在雪中掩面行走的侠士,也没有去看街侧两旁那些摆摊者新奇叫喊的声音。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走在一起,刘诏稍稍在前,朔馨稍稍靠后。
偶尔有落到刘诏肩上的积雪,朔馨都会在后帮他轻轻拍去。
刘诏很享受这种感觉,他的内心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安静了。
走着走着,两人听到了一阵琴声洋洋洒洒落到耳中,其音缠缠绵绵,如哭如诉。似是心爱之人天各一方,将要离别时的悲情。
但是细细听去,又会发现琴音婉转回旋,有一人独立苍穹旷宇之中的凄凉,其中又伴了几丝无羁的狂傲。
渐渐的,琴音势气高涨,如身在千军万马的疆场浴血奋战,虎视眈眈,其欲灼灼。
最后,琴音变得平淡,仿佛一张狂风骤雨后初见彩虹的画卷,江面平静,涟漪不在。
弹琴的是一名男子,二十左右的模样,全身大红衣袍,柔顺的长发随意零散在肩边。
男子闭眼弹琴,仿佛与琴音融为一体,此间天地在他眼中只剩琴音。
看清楚弹琴男子的真容,等到他手指暂停,从人群中赶上前去的刘诏忍不住拍手叫好:“好,好……先生真是好琴技啊!”
刘诏觉得,眼前男人弹琴,可比宫里乐师不知道要高明到哪里去,和他的琴音比起来,宫里乐师的琴艺就好似泥巴一样脏臭。
朔馨也觉得这全身大红的男子颇有不凡,待男子睁眼后,她朝男子示意点头,问道:“先生琴技如此高超,想必无论在哪处乐坊都是顶尖存在,必定被豪门名仕一掷千金,为何要在都城街边卖艺?”
男人除了一身红衣,身边就只有一架古琴,身上再无其他装饰,想必应该出身不是很好,或者是,他不想让人看穿他原本的身份。
男人演奏的时候,在他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民众,有看热闹的平民百姓,也有略懂音律的富家子弟,更不少朝中官僚子弟。
男人演奏完,有钱的捧钱场,有人的捧人场。
豪门大户出身的富贵公子给零散撇下些闲钱,寻常百姓则拍手叫好。
男人起身,对听他演奏的所有人抱拳微笑,也不顾豪阀在地下散下的碎银铜钱,最后眼神停留在刘诏的身上,先是一拜道:“多谢……夸赞。”
而后男人又同样微笑,朝朔馨拜道:“妇人不必心存疑虑,在下喜欢弹琴,但却不以此谋生,此次来云落古都,实则是受人之托,来京都助吾皇成就大事。”
说到这,男人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这架似乎燃着烈焰,全身通红的琴瑟。
他是受人之托来到云落古都的,托付他的那个人,叫阿澜,他背着一把木剑,肩上有个酣睡的狐狸。
阿澜帮他解决了一些麻烦,并且送给他一架古琴,就是男人眼前的这架古琴。
而后阿澜便要他来云落古都,帮旷离当今的皇帝刘诏做一些事情。
刘诏深沉的眼眸死死锁住男人,男人眼神清澈,没有半点闪躲,犹豫了许久,权衡利弊,刘诏终于说道:“远来是客,先生借一步说话。”
“多谢……”男人点了点头,收起古琴,留下一地的碎银铜钱,跟着刘诏二人远去。
别人不知道,但是刘诏看的很清晰,男人多谢后面两个字虽然没有出声,但是看唇语,应该是吾皇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