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伐和秦忌正在月色下畅谈豪言壮志,却看见一位老人提着一盏灯笼出门,朝外走去。
秦略很少出夜,自从多年前辞去了北辽左丞相一职,更是常年待在家中哪都不去。
就连北辽的皇帝赵天慈,偶有疑惑也是亲自登门拜访,能让他出门,一定是大事,很大的大事。
而秦伐又看见老人所去方向,乃是官道通往皇宫的方向,一时间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在老人身后喊道:“爷爷,是不是您夜观星象,发现我们北辽境内要出大的祸端。”
秦略回头对身后的两个小家伙笑道:“无妨,天塌了还有个高个顶着呢,倒是你们,大晚上不睡觉在门外干些什么?明天是要下雪的,小心着凉,早早回去休息的好。”
“好的,爷爷。”
“好的,秦爷爷。”
秦伐和秦忌同时朝秦略恭敬点头,然后不再闲聊,两人分别提着钓竿和鱼篓进入府邸。
秦略内心远远没有他对两个孩子表现出的这般轻松,稍稍走出一段路程,望着夜深人静下清冷凄凉的街巷,不禁摇头叹息:“二百年之约将近,我北辽,真的要听天由命了吗?”
摇头归摇头,叹息归叹息。
老人在漆黑寒夜中眉头紧锁,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紧紧抓着灯笼的提坠,就像是想紧紧抓住北辽的山河运数不肯放手一样,在萧瑟寒风中缓缓向北辽皇宫赶去。
走了许久,老人终于到北辽皇宫门前,虽然老人已经离开朝堂多年,但是守卫皇宫的军士当中,一位长相粗狂,略有年纪的侍卫队长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为北辽拼搏了半辈子的老人。
见到拄着拐杖独自一人在夜风中前行的老人,汉子有些莫名的感动,不经意间眼眶有些炙热。
面对这位离职多年的前北辽左丞相,卫队队长上前行半跪礼,恭敬道:“陛下如今已经就寝,左丞相深夜来访,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自从秦略离开朝廷,不管政事以后,赵天慈不知为什么,故意把左丞相的位置空了出来,常年无人顶替。
对此,连一向跟秦略不对付的君臣也没话可说。
因为自北辽建立以来,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北辽的左丞相,只能姓秦,并且是有贤能奇才,能画策万千的秦姓人。
当年秦略离开朝堂后,赵天慈原本是打算把左丞相一位留给他次子秦幕的。
但是秦幕自知自己能力不足,恐身居其位却不能建其功,于是婉拒了赵天慈的美意。
赵天慈也不强人所难,这么一来二去,北辽左丞相一职就这么空缺了出来,直至今天。
直到秦伐年纪轻轻,就有权谋极略无双,创时代终焉之美称,赵天慈才觉得北辽的左丞相终于有了人选。
所以秦略虽然是北辽前左丞相,但是在他之后,北辽并无新的左丞相上位。
以至于很多人见了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还是会恭敬地叫他一声左丞相。
老人也不难为卫队队长,让他起来,而后稍有焦急道:“将军,我此次前来,事关我北辽国之大运,容不得一点差池,陛下要是就寝,找太子也可以。”
这卫队队长也知道老人不是那种小题大做之人,他说很紧急,那就是刻不容缓。
随即,这位守卫皇宫的将军便派了几个下属去皇宫内,看看太子是否就寝,若否,则务必通知太子,说左丞相深夜孤身一人赶至皇宫门前,有要事求见。
为了避免吃闭门羹,来回跑趟子浪费时间,秦略最后跟进去的几位士兵打招呼,说是若太子已就寝,实在不行就去找二皇子,找皇后娘娘也行。
已经到事关北辽生死存亡之大计,秦略早已抛去了他与君家的仇怨。
秦略扶着拐杖一人站里在皇宫城门之下,眼中焦灼不言而喻,但他不会无病呻吟,也不会急急燥燥地转来转去,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风中,看着北辽的皇宫城楼,看着北辽的大好河山。
良久,耳尖的秦略听到了皇宫城门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者是一名差不多二十出头的男子,面容说不上秀美,但也独有魅力,男子一对星目剑眉,眼睛中闪烁着许多难以言明的光泽,整个人冷冰冰的,一直板着个面孔,很严肃。
他衣衫有些褶皱,应该是睡过一次,但是听到左丞相秦略亲自登门,又重新穿戴衣袍去上前迎接。
来到秦略身前,这个男子点头示意:“左丞相深夜前来,想必定有要事商议,请借一步说话。”
“多谢太子体谅。”秦略也不矫情,立刻随男子入宫。
男子带了秦略去了寝殿后,立刻支开了所有仆人,跟老人畅谈了许久,商量对策。
……
第二天,大散关,当徐抗提着一杆金枪沙场秋点兵,正准备冲锋陷阵时,也正赶上了北辽的早朝。
大散关上,飘下了几朵零星的雪花,玉水川也下雪了,比大散关上的雪势稍大一些。
今天一早,赵天慈就听太子赵凝霜提到过昨夜秦略来找他的事情,并且将秦略夜观星象看到的景象,做出的预言都一一跟他讲述。
所以今天早朝的气氛,格外凝重,朝堂之上,多了许多死寂。
高座之上的赵天慈终于威严出生发问:“诸位卿家说说,若大散关一旦沦陷,崤东西侵而入,朕该如何是好?”
太子赵凝霜首先上前道:“昨夜儿臣在秦老先生的帮衬下,当即写好书信,着令军驿飞鹰传书,送往大散关以及大散关之后的诸多关卡,让他们做好守备,以免意外发生。并且儿臣让他们在做好守备的同时,组建支援军队向大散关方向挺进,与崤东的恶狼共争天下。”
“嗯……”赵天慈很赞许地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变,“可是凝霜,从玉水川到大散关来往路程足有上万里,即便是飞鹰疾驰,最少也得一个时日。可你不想想,这一个时日内,我西边能丢掉多少关卡,有多少兵卒和无辜的老百姓要受难。”
“是儿臣欠虑了。”赵凝霜继续谏言:“但是这样至少可以保证将我们北辽的战损降到最少。即使大散关边关告破,让临近大散关所有的城池调遣人马往前线赶去,至少可以保护大散关后的百姓有足够撤离时间,避免他们遭受战火。”
“嗯……”赵天慈欣慰点了点头,示意太子退下,突然目光朝秦幕转去,随意道:“秦幕,你是秦老先生的儿子,我北辽之栋梁。秦老先生能够看穿边关危急,将星陨落,那你能不能替我北辽边关百姓守将出谋划策?保一方安定。”
和面对他爹秦略完全不同,面对秦略,秦幕总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气,动不动就嚷嚷着要死要活。
但在朝堂之上,秦幕眼神沉毅,神色刚强,稍作疑虑,上前不假思索道:“陛下勿忧,臣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