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没啥人，周宁母女俩吹着空调瞎聊天呢，她本质里还是个老人家啊，对这些家长里短的格外感兴趣，有这么一个好的倾诉对象，李海媚说的更起劲了，基本上，小县城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了解了个遍。

周志同推开玻璃门进来，一股凉风吹来，他赶紧关上门，抬起胳膊擦了擦汗。

“爸，你回来啦！”周宁拿起柜子上的纸巾递给他。

周志同接过纸巾，笑着对她说：“又是宁宁做的饭啊！你这丫头，长大了啊！”

周宁：嘿嘿！

“还别说，你闺女做的比我好吃，搞的跟我这十几年白做了一样。”李海媚调侃道。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闺女，我周志同的女儿，学习好，又懂事，还体贴，我看谁都比不了。”

得得，李海媚白了他一眼。

夸的周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爸爸看女儿总是自动加上一百层滤镜，这是一条不变的规律。

“爸，你给李叔帮啥忙啊？他不是在外地吗？”

周志同刚端起碗，听到她问的，脑子里就想到刚才的画面，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唉！”

“咋啦？”不就是随口问了句吗？这是啥情况？

倒是李海媚正扒着饭呢，听到他叹气，心下了然，冷哼一声：“人不行了吧？”

周志同没说话，低垂着头，拿起筷子夹菜。

“谁？谁不行啦？”

他俩搁这打哑谜呢，周宁一个人在状况外。

“还能有谁，你李爷爷呗！”李海媚回道。

“啊？”

“寒假的时候见，他还每天走路散步啊，那时候身体挺硬朗的啊！怎么就不行啦？”周宁问。

周志同一个劲地埋头吃饭，李海媚回了一嘴：“年纪大了呗。”

“生的什么病啊？治不好么？”

提到这个，李海媚就忍不住生气，声音都尖锐了许多：“尿毒症，今年四月份查出来的，这才不到半年啊，人就不行了，我说他那几个孩子，都是白眼狼。”

周宁：这是咋回事？

“李叔不是才六十多，透析不行吗？”

“怎么不行？”李海媚提高了音量：“前两个月，还去医院里透析了，完了，老爷子人还挺好，路上见着状态也不错。后来家里那几个不孝子扯皮，觉得花费太高，又等不着换肾的肾源，年纪这么大白瞎折腾，各种作，逼得老爷子自己提出回家的，这不就是逼着人去送死么？你是没见你李爷爷那几个好子女，养这几个孩子还不如养块叉烧。”

李海媚越说越气，端起桌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用力地放下，水杯碰到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响。

周志同想到刚才去人家里，看到老人瘦骨嶙峋地躺在床上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唉！你李爷爷现在的样子，看着叫人真难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的下去的。”

“他自己儿子女儿都不难受，你有啥看不过眼的？还不就是为了拆迁房的事，要我说，那本来就是老爷子的房子，用来看病怎么啦？这群畜牲，就是在分老爷子的买命钱啊！”

李爷爷一共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现在一直和大儿子，也就是周宁她家附近的李叔叔一家住在一起，以前感觉他们家还挺和谐的啊！

周宁记不大清李爷爷的结局是什么，她上辈子这时候在工厂里，那时候厂里没几天假，家里的红白喜事都是父母参与的，这件事情好像没和她说过。

死亡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吧！只是，李爷爷的遭遇难免让人感到唏嘘，她没法知道他的几个子女是如何想的，但是，选择放弃治疗，这对于病人来说，总是最残忍的吧。

周宁想起一个老朋友，得了淋巴癌，确诊时，已经晚期扩散了，她自己知道后，上网查了这种病，想要放弃，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可是她的儿子死活不同意，最后要求化疗。

周宁去看过，本就被癌症折磨的不行的女人，又因为上了各种药物，全身浮肿，溃烂，掉头发，恶心呕吐等等等等，一系列副作用全都在她身上反应，最后走的很痛苦，他的儿子很后悔，后悔没让她最后的时光，安静一点，舒服一点。

周宁突然觉得她很幸运，没有经历过这么惨烈的死亡，也不用像李爷爷一样残忍地直面自己的死亡，她是身体机能退化，自然老去的。

人如果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那死亡来临的瞬间是不是会轻松一些呢？

一个沉重的话题搞的饭桌上都安静不少。

周志同眉头紧锁，沉默不语，李海媚则气的还有些微微发抖。

“妈，尝尝这排骨。”周宁主动给她夹菜，试图缓解气氛。

李海媚看了她一眼：“宁宁啊！我和你爸就你这一个孩子，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啊！”

“我……”

“瞎说什么呢！”周宁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爸粗喝的声音打断了：“宁宁是那种人吗？别一天天的把别人和宁宁比。”

“就是，妈，你得对我有点信心不？”周宁附和：“我可是温暖的小棉袄啊！你可不能把我看成漏风的小短裤。”

李海媚被逗笑了：“你这张嘴啊！上了大学更贫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以前还觉的你叛逆，只知道和我作对，一天天的能把我气死，没想到，这一下子就长大了，唉，真不舍得你嫁人！”

“嫁人，嫁啥人，一天天说啥呢！她才多大！不到三十五别考虑结婚。”这一下子就戳到周志同肺上去了，两人又呛起来了。

“现在是还小，那也不能到三十五岁吧！那成啥了都，老姑娘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谁，谁敢笑话，我自己的闺女，我想养到几岁都成，又没吃他家饭，敢说一个试试。”周志同拍了拍桌子。

李海媚不甘示弱：“那也不能到三十五岁啊！你这是要把她活活耽误了啊！”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宁愿养她一辈子。”

“那她老了咋办？咱俩都死了，她就一个人，到时候咋办？你咋这么自私呢？周志同！”

“那也比遇到坏男人强，宁宁，你说是不是？”

啊？周宁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点点头。

李海媚又cue到她：“宁宁，你不许听你爸的，最晚三十岁，必须结婚，听到没？”

周宁有些懵逼：“爸，妈，那啥，咱得先谈恋爱再结婚吧，现在说结婚的事太早了吧！”

“闭嘴，谈啥恋爱。”

“不许谈恋爱！”

得了，两人又统一战线了，周宁拎着保温桶赶紧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