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庭玉一路踢着石子，走向自己的院子。

“妹妹！”

盛庭玉转过身，只见何惜正远远地跟在她身后。

“嫂嫂。”

“你真的愿意嫁给那山匪吗？”何惜走到盛庭玉身边，和她一同走回院子。

“不嫁还能怎么办？更何况这亲事是爷爷说好的。”盛庭玉抓住何惜的衣袖，摇啊摇：“真羡慕你和大哥，先是两情相悦，再嫁到我们盛家。现在朝廷重商，商贾之子也能参加考试，待明年哥哥参加会试，定能考个好名次，到时候呀——”

想到这里，盛庭玉就开始哈哈哈地笑。

“你看你像个傻子。”何惜不好意思地也跟着笑。“当年真没有想到能踏进你们盛家的大门。要不是爷爷做主，我怕连你们家的丫鬟都做不了，更不要说是少夫人了。”

“嫂嫂这样知书达理，全府上下没有不喜欢你的，我家只当是捡了一个宝。”

何惜拉住盛庭玉的手道：“所以说，爷爷做的决定，从来都是对的。我听说过那谢家夫妇的事，以匪为名，行事为民，应该算是一方豪杰。”

“这样的吗？”想到爷爷，盛庭玉心情很明显好很多。如果谢家只是普通的山匪，如果谢家的那位行事不正，爷爷应该早就把婚事取消了。这么说来，爷爷应该已经已经选好了。

“嫂子，下个月哥哥能回来吗？”

下个月？何惜摇摇头。“你哥这才刚到京城，来回路途遥远，怕是下下个月也才能回来。”

“这样岂不是赶不上了？”

“你是真的准备嫁了？”

“嗯。刚才我想了一会儿，从前爹爹为我找的亲事，除了瞧不起我们盛家是商贾之家，就是瞧不起我做不好那些闺阁女子做的刺绣女红，要我嫁到他们家里乖乖相夫教子，他们做梦！”

何惜看着盛庭玉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不高兴是你，高兴也是你。不知道你那未来夫婿怎么找架得住你。”

“行了行了，嫂子我先回去了，爹娘那边就麻烦嫂子多多劝慰了！”盛庭玉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撂下何惜就跑回自己的院子。

“青采！”

青采一直站在门口等着盛庭玉的消息，看见盛庭玉跑进来，急忙奔上前去。“小姐，怎么样了？”

“快快快，把我房间里的什么针线全给扔了！本小姐以后再也不用碰这些东西了！”

“小姐！”青采跺脚，刚才出去时脸色还不是特别好，怎么进来时候就变成这样了。

青采站在门口，盛庭玉进去抱着一包针线绣布跑出来，一把塞到青采的怀里。

“去，把这些都扔了！”

青采抱住包裹，定定站住。

“小姐！”

“呀呀！小青采着急了！”盛庭玉坐下，看见青采小脸通红，才清清嗓子认真道：“我呢，是嫁定了，撇开其他的不说，这些年长雍山的山匪势力越来越大，几乎掌握了这个南北要道，也可以说掌握了我们盛家的命门。为了盛家我也要嫁。更何况那谢家还是我们盛家的救命恩人。”

“这样，我们家又要被嘲笑了。”

当年盛家大少爷娶了一个浣衣女，这件事情让盛家成了整个扬安城的笑话，现在盛家女儿又要嫁给山匪，青采已经想到老爷夫人心里是如何不是滋味的了。

“爷爷说过，只要能把利益最大化，牺牲一些东西也算是无可厚非。青采，别说了，先把这些东西扔掉，这几天我们可要好好在城里玩一玩！”

天边红色慢慢褪去，黑色慢慢笼罩住青崖城。

城内最大的酒楼上，一老一少正在棋局上杀得热火朝天。

“中泠啊，你要输了。”老者落下一子，笑眯眯地对着对面的人说道。

对面少年一手摇扇一手捏着棋子，无言沉思。

“中泠，你还记得那扬安盛家吗？你六岁时，你爹救了遭遇逆匪的盛家，后来就替你和盛家的小姐定了亲，这期限已到，我写了封信去问了盛家的意思，对方同意了。这可是门好亲事，你要不要——”

“全凭您做主。”少年始终不抬头，似乎这不是他的亲事。

“哦，好好好，下个月初七，好日子，就这一天。你赶紧回去准备准备！”老者高兴地直拍桌子。

谢中泠这才抬起头来，对着老者一笑：“前辈，您都已经和盛家商量好了才来通知我，在您的心里我的想法也太不重要了吧。”

“哪有！我以为你一直都是同意这门亲事的！要不然你怎么会对盛家的商队特殊照顾？”

“特殊照顾？”谢中泠皱着眉头，自从他有记忆以来，父亲母亲就一直对盛家的商队十分照顾，父亲母亲失踪之后，他也一直按照父母的做法处理长雍山的事务，没有想到里面竟然有这样一个缘故。

“你小子不会是忘了这门亲事吧？当时是你一直喊着要娶盛妹妹做媳妇的！你爹娘也十分喜欢那个盛家小姑娘，说是看着就很乖，以后一定很能持家。”

不会吧，谢中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我当时还小，怎么会记得？”

“不管如何，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你爹娘知道也会高兴。”

“嗯，全凭前辈做主。”谢中泠面带微笑，没有丝毫不愿意，一只手拿着棋子在桌上轻敲，思考半刻，又轻轻将棋子放下，起身向老者行了个礼：“这一次是晚辈输了。”

“不再杀一盘？”

“不了，天色已晚，晚辈还要早些回去。”

“哈哈哈，连个借口都不想，算了算了，你还有你的事要做，我也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你的亲事做得风风光光。”老者起身对着谢中泠哈哈大笑，心情十分愉悦。

示礼跟着谢中泠离开酒楼，走在青崖城中央大道上，示礼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公子，为何不拒绝这门亲事？那盛家小姐恐怕会成为您的拖累。”

“拖累？只怕是耽误了人家姑娘。”谢中泠摇摇扇子，回过身来嘴角轻扬。“不过爹娘喜欢，就留在身边吧，等爹娘回来见着也高兴。”

“公子……”示礼欲言又止，家主和主母五年前失去消息，就连齐老都认为是遭遇了不测，只有公子一直不放弃，到处去寻消息。

“今天长祈传消息回来，在长川寻到了我父亲的消息，我必须要去一趟。你就留在这里帮齐老打理青崖城和长雍山的事务。”

“可那长川是林氏的地盘，而且下个月——”

“放心，我会在初七之前回来。”

“是。”公子的想法无人能改变，示礼只能顺着他的心思做事。

谢中泠站在主街上回头看了一眼酒楼，齐老也正站在楼上看着他，谢中泠微微一笑，扇子一合，便匆匆离开青崖城。

齐老站在酒楼上，放心似的呼了口气，笑着道：“翅膀硬了，困不住了！”

苍青色的天空已经逐渐暗下去。

在窗边立了半晌，齐老的脸上又露出一些担心，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希望您天上有灵，能保佑中泠平平安安度此一生，莫要惹上不该惹的人，牵扯到不该牵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