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车轮毂在北疆的泥地中碾出了两条细长的痕迹，初化开冰雪的路面令车轮十分打滑。

车队很长，足足有十八辆大车，每车配置了两匹骏马。每辆车上都坐着两三人，一人负责驱马驾车，一人负责看着马车内堆积的杂物，还有一人则只是权当个添数的，一旦车轮因为急转卸了，可以帮忙将其安上去。

这个车队没有标识，见不着任何一面旌旗也看不见任何一个具有标识的物品。只有这十八辆足够宽敞的大车以及这三十六匹珍贵大宛马才能彰显车队主人的豪气。

初化冰冻的北疆显得格外寒冷，初春的太阳晒在人的身上竟然让众人有些大冷颤。这本就是山脚下的路，常日里没有人迹，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豪气干云的车队。

车队过了雁门，再往北走大康便只剩下了一座小小的边城——浥。

2

“李子，这些天来随着咱不错吧。”一个精瘦汉子驱着马问着旁边的年轻人。

被称作李子的年轻人长得说不上好看，但十分清爽，看着与周边人有些格格不入。

“那自然是不用多说的，掌柜对我不错。”

“哈哈，掌柜待人那自然是不用多说的，给你的工钱，哪怕是全天下最大的商会也开不了这么高。”

“......”李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接这个话，他看着前方，“猛哥，你说掌柜咋就楞有钱。”

精瘦汉子养了一下马缰，“这个我不用给你解释，到时候你就都明白了，每个人都要有用处的。”

“咚！”的一下，李子的头上被一杆铜制烟枪敲了个大包，敲人的是一个年满甲子的一个老头，头上稀稀落落的散着几根白发，穿着件看似并不防风的羊皮袄子，“跟着掌柜干活，不该问的别问，问了赏大脑瓜崩子。”

李子的脸上显现出一些委屈，“华伯，到底啥该问啥不该问啊？很显然老头并不指望用言语回答他，只是李子的头上又多了一个大包。

3

前面十里出头便是浥水了，浥水的源头与末流都在塞外，唯一靠着的城池便是浥城。

马车疾驰的速度极快，在猛哥的驾驶下稳稳当当的跟紧了前队。前面是一条浥水的小分支，车队从中扬长而过，水面被溅起了无数水花，一些出冬的肥鱼甚至被扬在了车上。

“砰！”

马车的左侧轮子因为转向太急直接脱落了下去，几个箱子也随着这个变故抖落到了地面，猛哥直接被颠簸了起来，李子身手不错，立即翻身下了马车。老头被颠了之后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躺在倾斜马车上抽着旱烟。

“老夏，你怎么驾车也翻了。”后面的马车随即跟了上来，打笑着。

“说个山猫的风凉话，要走快些走便是。”夏猛跃下了马车，“小李子，去把轮毂抬过来。”

李子听闻赶忙走去了轮毂掉落的地方，这极重的青铜轮毂竟然因为马车过重的情况被压进去了一个小小的凹槽，李子抬着车轮也并不劳累，看得出这小伙子的内功不差。

“华伯，别抽了，快下来帮帮忙。”夏猛嘴上虽是这么说，手上却没停着，他直接拉住了华伯的脚欲将其直接拉下来。

华伯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声，“别扯老头子，老头子这身子骨扯不得，还要多活几年哩。”华伯不慌不忙的将烟叶塞进了烟袋里，一下滑下了马车。

“练你们这邪门功夫的本就没几年活头，权且多做些善事，没准还能落个善终。”

“善终咱就不求了，这辈子恶事做得太多，怕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得还债哦。”

华伯将李子手中的轮子接过，他用这烟杆敲了敲车轮凹进去的地方，随即沉喝了一声，活活的将这凹下去的部位给拉了起来。

“虽然不是工整，勉强够用了。”

3

三人重新将马车装好后，已经落下队伍有个一里多地了，随即赶忙追赶。

经历了刚才这一幕后，车上的气氛显然活跃了几分。

“李子，你知道掌柜为啥要你来不。”猛哥问。

李子摇了摇头。

“砰！”的一下，李子吃痛他愤怒的看着华伯却敢怒不敢言，进车队的第一天就被华伯三招给收拾了，他远不是这邋遢老头的对手。

“真是个榆木脑袋！”华伯将烟杆插在了脖子后面，“你功夫不弱，虽在老头子手里走不过一合，也算是江湖上的一个好手，掌柜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

“不是榆木脑袋咋叫李榆木啊哈哈。”夏猛随即大笑起来，“我要提速了，让他们见识见识大康第一车马教头不是浪得虚名的！”

随着猛哥长嚎了一声，手里的缰绳便听话起来，，马儿也随着缰绳开始疾驰。

这个时候李子的耳边传来一句话，“咱们掌柜是掌柜，浥城也有一个掌柜。”

李子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个车队里的人都是些亡命徒，无论谁的手里都背着七八条人命，老头这话的意思，便是要去浥城争掌柜的名号了，天下间只能有一个掌柜。

4

过了浥水，沿着走了个七八里地便是浥城。浥城不大，但城墙却修得甚是精致，箭塔檑木一应俱全，一些胡人商队正在浥城外歇息，而他们则大摇大摆的入了浥城。

浥城里的驻军不似都城重镇那般重视军容，很多人穿着的甲胄都将一些妨碍活动的地方给卸了下来，但李子从每一个人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杀气，这是与胡人常年战争摩擦磨炼出来的。

车队径直往城南的空地行了过去，李子注意到车队的每一个人都看向了城里的一个酒楼。

这个酒楼满是江南秦淮风，与北地的彪悍格格不入，每一处雕梁、画屏都做到极其精致。门外一面极大招牌写着——江南渡。

“江南渡，就是江南难渡。”华伯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但李子没敢多问，问了便要吃一记脑瓜崩。

自己车队的掌柜姓桂，但江湖上掌柜二字却是单指易相通，易掌柜的。

李子看了看自己的配剑，今晚又得见血了。

5

浥城南的空地大得将车队完全安置下了，大家开始卸货布置营地，众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不一时营地上便飘起了阵阵炊烟。

桂掌柜提了一壶酒，走在了正中央，“诸位弟兄，咱也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了，做的大案刑部足足垒了六尺高。”

众人都仔细听着掌柜的话，“大家也都知道来这的目的了，我想明日后江湖上只剩下一个掌柜。”

李子心里觉着有些意思，易掌柜的名号由来已久，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掌柜便是这些年来风头大盛的悍匪桂香兰。

桂掌柜与长安半步堂帮主肖小玉一样，是个十足的男儿身，却有着极女性的名字。

众人心里也有些炽热，一股江湖悍匪习气在人群中荡然开来。

“今晚兄弟们且好生休息，明日便同我去闯一闯那江南渡。”桂香兰喝了一口酒，众兄弟也喝了一口，只是李子初入车队，对这等掌柜的大事做不到这么热血上心。

6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却出奇的宁静。

第二日出奇的下了暴雪，却平静得出奇。

浥城的十八驾马车少了一架，剩下的再无人前往认领，过了些日子便被马将军充当军用了。

.......

南疆，南诏七十二万山。

滂沱峰下的大石台子上有一棵巨树，在一天夜里突然依树而起了一个茶棚。

渐渐便有了马帮与货郎开始来滂沱峰歇息，他们唤掌柜，但掌柜说叫他老板最好，叫了掌柜这单生意便不做了。

有两个伙计，一个伙计长得说不上好看，却生得甚是干净，他逢客人来到总会将抹布搭在肩上，并十分热情的说着“客官，里边儿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