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伢子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急,那模糊的画面就在告诉他之前发生的事情,但这一切说与他人听又有谁会相信呢。
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货箱,他知道这里面有一把他无法拔出的神刀太华,少年摇了摇头,随即又握住了那柄淬火匕首,心里想的就是嘎毅蹬地拔刀的场景,自己这匕首虽然不长,却也有刀鞘,也能拔刀。
众人缓缓的上了坎,行脚货郎们则是在坎下等候着嘎毅的指示。
嘎毅看着已经上了坎的镇山帮,心里却说不出对尤稚有多大的怨言,这些人与自己非亲非故,送死也就送了,但让他不舒服的就是尤稚的语气,他将那被羁押的人们视作低人一等,殊不知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布衣一个没有丁点权力的人罢了。
再有就是那个叫做滕伢子的少年,他欣赏那个少年,这少年有一种很特殊的品质。
“乡亲们,一会就听我的指示,现在都把精神打足,货箱都留在这。”
嘎毅说出这句话,乡亲们都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了,只是大家不解,那尤稚如此恶语相向为何大家还要救他们。
“乡亲们别猜了!我知道嘎叔被那尤猪给气着了,我们要是救了他们,就能让这不识好歹的狗东西磕头认错了!”之前的货郎小伙说道。
嘎毅没有解释,他不想打压众人的积极性,他只是觉得相处这么一两日已经是莫大的缘分,自己那每每躁动的善心总会给自己惹上很多麻烦,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解释的好,以免越描越黑。
......
“兄弟们把家伙事都握好。”尤稚提醒着众人,上了坎后就连他的心里也开始犯难。
他心里承认嘎毅说的真不错,这没准就是山匪的一个圈套,个人怎么就能将这三十余人看押得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但他担心再听信嘎毅的话,手下弟兄们真就跟着这苗疆壮汉走了。再有他也算是在凉山镇有着些许地位的人,做事总要有些颜面,这些货郎一再折损自己面子,也甚是不该。
“我镇山帮威名不小,希望这帮山匪不要自找没趣。”他喃喃道,“我就赌这些山匪不敢动我,当年剿匪也没让他们忘记罢。”
尤稚的心里也开始打搅,他渐渐的出现了一个念头,就是自己错了。
他告诉大家将武器准备好,一旦发生意外也能及时的保护自己,若是这些山匪真是些亡命徒,相信那嫉恶如仇的嘎毅也不会坐视不管。
当然,最让他信服的,还是自己的实力,他虽然没有嘎毅能打,但功夫也算是不弱,不然也无法当上这镇山帮的第三马锅头。
众人缓缓的走至了第三坎的中央,这里也就是被羁押人群的位置。
“蘑菇?什么人?”一个山匪拔了刀问着领头的尤稚。
“行天道的行事,劳驾移位!”尤稚抱拳。
“走的什么道?烧的哪柱香?”
“走的黄泉道,烧的南十三香!走的山涧道,是镇山帮的人”
山匪将刀收了起来,示意他们可以过去了。
尤稚看到这也沾沾自喜起来,山匪终究是不敢对马帮怎么样的,况且帮主绪小路的威名在山匪里同样很响。
滕伢子看着这山匪,心跳越来越急促。
“尤大哥,我们不搭救这些百姓吗?”滕伢子拉住了尤稚的衣角,将头望向了被捆绑的人群。
尤稚并未搭话,而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滕伢子这才明白,尤稚根本不敢与山匪有过多接触,能让大家伙走,估计都已经让尤稚高兴老半天了。
“我们不去救他们的话,嘎大叔他一定会救的。”滕伢子看了看坎下的密林中,那是之前他们待的地方。
“笑话,我们不救,那假仁假义的嘎毅也不会救,他只是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小弟你要知道,在这世间活下来尚且不容易,还要搭救别人这就是让自己跳火坑。”尤稚虽然嘴上说着这话,但他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没准嘎毅这能带着人去救这些百姓......但为了一群毫不相干的人搭进去自己弟兄们的性命,我做不到。”尤稚心里如是想。
滕伢子看着人群,他甚至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己之前脑海中浮现画面中的男人,这男人被反手捆绑跪在地上,嘴巴已经被抽肿了,说出来的话都只是哼哼声,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滕伢子往后看去,地上有几具尸体,看样子是那些货郎的,看到这后滕伢子也有些纳闷,这些货郎到底是哪边的人?怎么会死得如此惨烈。
“别看了,快些走吧,马锅头和杨伯我们都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就不要给帮里惹是生非了。”尤稚摇了摇头,拉住了滕伢子。
正当众人即将离开第三坎的时候,一支响箭飞了过来,直直的插在了尤稚面前的泥路中。
“坏事了!”尤稚心里一沉,“起刀!”他赶忙喊了一声,众伙计纷纷围成了一个圆阵,各自将自己的武器横在了身前。
“呜!”
“呜呼!”
各种各样的叫喊声从密林中传了出来,这是山匪特有的“打招呼”的方式。
滕伢子看着窜出来的山匪,他们竟然还有十多匹马,山匪要获得马匹,他们肯定不会如同正经人一般去集市上寻,只会通过抢,而在这七十二万山里抢马的途径只有一个——从马帮手里抢。
滕伢子心里猛地一震,这会不会是绪大哥他们的马,或者说是杨伯他们的马?
这伙山匪竟然没有派人前来搭话,很直接的便将众人围在了一起,有弓的搭弓,有刀的举刀,足足有四五十人。
“在下镇山马帮第三马锅头!不知是哪路的瓢把子?”尤稚抱着拳,看着不知道谁是头领的山匪们问话。
这伙山匪开始吵吵闹闹,似乎并未有主心骨。
尤稚见状立即提高了三分声音:“诸位好汉,我们镇山帮在黔南还有几分薄名,若是新来的好汉不知道,尽管去打听即可,是友,我们帮里事后会有礼物送上,是敌,整个黔州马帮会都不会坐视不管!”
山匪们突然沉默了,再没有发出一句话。
尤稚觉得自己那恩威并施的话起了作用,想着趁热打铁继续压话。
但这个时候山匪中让出了一条道,随着缓慢的马蹄声出现了一个无比生猛的虬髯汉子,这人骑着一匹黄骠马,腰间挎着两把鬼头大刀。
鬼头大刀双手使用尚且要练习甚久,这能使两把的放在黔州都能当上官兵教头了。
“你在威胁我?”这虬髯汉子将身子微微俯下,骑在大马之上显得格外慵懒。
“不敢,这位头领不知住哪沟,鸡蛋打了眼,日后定当拜访。”
“这话说得真好,黑不黑白不白的,若是连道上的话都说不清楚,还当什么马帮!”这壮汉右手提起了右边的鬼头大刀,直直的举在了尤稚的面前。
“我给你们两条路,被我们杀死或者是被我们杀死。”
壮汉略有意味的打量着镇山帮里的伙计,“咋地,想鱼死网破吗?”
尤稚的心里有些苦涩,“还敢问头领,山匪与马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何须将事情做绝?”
“那是你们这南疆蛮子的山匪,成不了气候,给个马帮都能压死。”他顿了顿,“我且告诉你,我这帮兄弟在官府最低的赏金,都有足足二十两官锭白银!不知道你们这里的山匪头头能有二十两吗?”
这是外地来的山匪,显然不想守山里的规矩。
“弟兄们将阵型收紧些,嘎首领会来搭救我们的。”尤稚略有尴尬的说出了这句话,但手下们并未有一丝嘲讽,这么多山匪,大家能否等到嘎毅来援都是两说了。
“这位好汉,能否告知我等何处惹到了你们,也好让我们死个痛快!”尤稚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眼睛直直的盯着大汉。
“告诉你们也无妨,自然是有人要买你们的命,鸟话甚多,小的们把他们给我全宰了!”大汉大笑着喊话,这些山匪一齐涌了上来。
镇山帮的弟兄们在经历了那老灰群的洗礼后,对于这样的局面倒也没有那么害怕,都是过着刀尖上舔血活计的人,怕了就丢了脸面。
双方交战过了一轮,山匪并未突进阵中,者圆阵的好处就在于只要敌人突不进来,那战斗就会变成交锋似的回合战,不至于陷入厮杀。
一旦陷入厮杀,人数少的一方多半都要覆灭。
这帮山匪显然没有料到一伙走货的人竟然也有这么惊人的战斗素养,一时也打起了精神。
那头领喝了一声,黄骠马马蹄前扬,那十多匹骑马的山匪也随着他一齐杀了过来,只要这“骑兵”杀到,这圆阵将不堪一击。
尤稚拼了命的转到了直面这头领的位置,他的刀直直的对着冲过来的黄骠马,这一瞬与那直面老灰王的嘎毅并无不同。
那头领在奔跑途中令众人歇息,表示自己要亲手将这十人斩于马下,自己那鬼头大刀已经许久没有沾血了。
他甚至没有拔出第二把刀,只单手一刀便劈了下来,尤稚举刀而挡,巨大的冲击力将尤稚震跪了下去,“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大汉转身又一刀,直砍尤稚侧身。
一名伙计推开了尤稚,用他的朴刀挡住了这大汉,但他的朴刀显然没有尤稚的好,竟然被这鬼头大刀震碎了,大刀势头不减,笔直的落在了伙计的肩膀上,顿时被一分为二。
“阿水!”尤稚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喊出这话的时候又吐了一口鲜血,他看着这大汉,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别这么看着我,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不过你这朴刀倒也不错,受我双鬼一刀竟不碎,勉强能入我刀屋了。”
尤稚发疯一般冲了上去,这一刀从下往上直斩大汉大腿,大汉轻蔑的扭了一下马身,用刀杆便将其弹飞了出去,“连气海都未开的武夫,也敢在这装大尾巴狼,南疆怪不得蛮夷,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你没有资格侮辱我南疆!”尤稚脸色苍白,“我今日就是死,也要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南疆武学的厉害!”他用刀撑着自己,大口喘着粗气。
“我尚未使两分力,你就已经半死不活了,你又有何办法让我见识。”大汉拉起马缰,这黄骠马踏起了前蹄,将要用这双蹄将尤稚踏死。
但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股气流涌了过来,这股气流竟然比他的只强不弱。
大汉懒散的神情已经消失了,转而开始认真,“有意思了。”
“那我来让你见识见识如何?”
还是那不容置疑的威武声音,带着犹如天人般的气势。
“嘎大叔!”滕伢子欣喜的看着来人,嘎毅终于带着乡亲们来到了第三坎。
鬼头刀头领已经抽出了第二把鬼头大刀,他一脸严肃的瞧着来人,“所以你是要救他们了?”
嘎毅并未搭理他,而是看着死去的阿水小兄弟。
“所以山匪与强盗都无不同的,杀人对于你们来说都如同吃饭饮水一般简易。”嘎毅缓缓的开口,“就是开了气海又如何,不懂武道的人学了上等武学也只是个强盗,上不得大雅之堂。”
“你拿活人给你祭刀,这已经是对苍天的大不敬了。”
嘎毅自言自语的说着,不管不顾鬼头刀头领的喊话。
“你这哪来的鸟人!敢管你爷爷的事,莫要以为你能打过我,死在爷爷这双刀上的人没有百也有一千!”大汉将两把刀都提了起来,他开始沉势,他那黄骠马渐渐有些不支,似乎这人在增重。
“也罢,死在我这剑招里的恶人也不少,今日多你一个也不多。”
嘎毅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并未将腿往后蹬,反倒是跨出了一步又将身子向前倾斜,他也开始沉势,一股气流开始在他的四周旋转,这一次的气流竟然极其没有规律。
“滕伢子你且看好了,这一式唤作抱山守月,是拔剑势的第二招!”嘎毅大声的说着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话来,兴许是之前他一直询问自己的缘故吧。
头领骑着马冲了过来,强大的冲力令整个第三坎竟然为之一震,他高举着两刀对着嘎毅的头颅,但嘎毅并未躲闪,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这抱山守月,又叫,再拔剑!”
他说出这话后,寒光乍现,那柄修长苗刀又被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