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毅说罢，并未留给滕伢子反应的时间。

他骤然收回了手掌，那股为滕伢子醍醐灌顶的化气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滕伢子气海中的气立即变得不受控制，开始在他的身体内翻腾，左冲右突，想要打破这主人的身体枷锁。

滕伢子感到全身胀痛且头崩欲裂，一时在地上滚了起来。

剧痛犹如一条老蛇在他的身体里撕咬，滕伢子忍不住痛开始嚎叫起来，见到这一幕后嘎毅也摇了摇头，这小子似乎与自己的预期相差越来越大了。

但嘎毅并不准备帮助他渡过这道坎，掌握化气本就是一个与天斗的过程，第一个修出化气的前辈也都是如此走过来的。

看着已经哭出眼泪的滕伢子，嘎毅皱起了眉头，这样的心性比之那些所谓的天才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滕伢子看见了嘎毅的不断摇头，只能在心里怪罪起自己来。

自己总是这么不争气，这眼泪总是止不住的往外掉。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大师，却让别人看到了自己最懦弱的一面。

“我真没用......”滕伢子心里想着，“真是一点痛也忍不住，还说修什么上等武学。”

滕伢子想到了自己自记事起便在马帮，帮里只有自己这一个孩子，所有人都对自己疼爱有加，特别是绪大哥甚至将自己的太华都拿给了自己看，这些亲人一个个消失在了山里，自己却连一个小小的化气都无法控制......自卑、无助、内疚，却有带着这么一丝希望，他知道嘎毅在帮助自己，想让自己真正走上武学一途。

渐渐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痛了，他又陷入了那个混沌的世界。

四周一片混沌，只有自己一人在地上打滚。

滕伢子学着那晚嘎毅打坐的姿势，自己也盘腿坐了起来。

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诞生了：嘎大叔说的武道是什么？

自己若走上了这条路会选个什么样的武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武，一开始只是为了能够不给别人添乱，学了强大的武功便能去救出在山里消失的绪大哥......

一个厚重如山的声音在他的周围问起了话：“汝要走何路？”

“我不知道走什么路，我现在只想走进山的路。”少年老老实实的向这没有出处的声音回答道。

“你可知道，这是一条什么路！”这厚实的声音给予了少年莫大的压力。

“我知道，我要去找大哥！我要去找到帮里的长辈们！”少年的头已经被声音压低了下去，他倔强的抬起了分毫，将声音吼了出来。

“你要知道，这条道路乃天地不容！走的乃是真正的大道！”这厚实的声音开始威严起来，同嘎毅那威严之声音比起来，强了不止千倍。

少年也不知道为何去寻找兄长竟然是一条天地不容的道路，似乎这声音并不在乎自己答了什么，只是在自顾自的问着。

“我是要走这路！一定要将这路走通的！”

“所谓大道三千，这大道只是那些贼人所定的，夺了这真正的大道，这天地，又有什么本事敢成为天地！要走这路，你可要想好了！”

少年突然抬起了头，眼神变得空洞，一个伟岸的身躯似乎从他的背后站了起来。

“这路我走。”

少年缓缓开口，望向了虚无。

那厚实声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渐渐这混沌天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

在滕伢子看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但在嘎毅看来，滕伢子只不过在地上翻滚了七八个呼吸的时间便突然盘腿坐了起来，坐了又约莫七八个呼吸的时间，他竟然再无哀嚎。

嘎毅一时间也觉得怪异，他这次觉得滕伢子的心性竟然无比纯粹。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或是没有看走眼的......”嘎毅如是想。

滕伢子睁开双眼的时候，全身再无疼痛，取而代之是一阵燥热，全身的衣物已被汗液浸湿，就连他周围的地上也都浸满了汗渍。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控制自己的气竟然如此快。”嘎毅也忍不住叫好，按理说这样资质的少年，初步能掌握化气至少也要两个时辰以上，但看样子滕伢子竟然将自己身体里的化气给死死的压制住了，“怪哉怪哉......这可真是怪事。”

看着滕伢子迷茫的眼神，嘎毅再次开口：“容纳化气所在的地方便是你头上的神庭***行人在修出化气后唤之为气海，也将之称为气海神庭，化气只有不断修炼，才能逐渐壮大，而化气的精纯与否，很大程度则取决于自身的天赋。”

嘎毅之前还在担忧这孩子资质算不上好，再多的修行也无法拿到第二块敲门砖去突破第二个大关，但现在来看对于滕伢子来说并不困难。

“还请嘎大叔教习我如何控制这化气！”滕伢子直接跪了下去，嘎毅却立即抬手将之拦住：“我可以教你如何修这化气，只是你跪拜不得我，我不收弟子。”

滕伢子有些惋惜，想想也是，若自己有嘎大叔这般功夫也不会教这么一个天资愚钝的少年。

“你且学来。”嘎毅盘腿而坐，将双手放在了双腿上，滕伢子依葫芦画瓢也盘腿放手。

“运气法决，依托于前人《太上感应篇》：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此为武道，善恶之报。”

“夫道化少，少化老，老化病，病化死，死化神，神化万物，气化生灵，精化成形，神气精三化，炼成真仙。故云:存精养神炼气，此乃三德之神，不可不知。子午卯酉四时，乃是阴阳出入之门户也。

定心不动谓之曰禅，神通万变谓之曰灵，智通万事谓之曰慧，道元合气谓之曰修，真气归元谓之曰炼，龙虎相交谓之曰丹，三丹同契谓之曰了。

若修行之人知此根源，乃可入道近矣。”

滕伢子随着嘎毅又念了一大段炼气口诀。

“引丹田内力周游五脏。”嘎毅自己做着，分出了心神看着滕伢子，没想到滕伢子体内的那不多的内力竟然很听话的随着少年的运功游走。

“再游六腑......”

在引导少年修行之时，男人竟然震颤了一番，突然一股热流自眼眶流下。

一老一少，于七十二万山第三坎悟道。

少年开了气海神庭，入了化气。

中年男人再进神庭，终是突破第二势直入第三势。

于崖悟道，横崖绝迹，终拔剑成。

......

“滕伢子，你且记住了我教你的口诀？”嘎毅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个冷静沉着的男人竟然没有将自己的欣喜之情给隐藏下来。

少年却摇了摇头，“嘎大叔，我认字不多，这背书着实有些困难......”他看着男人有些迟钝，生怕男人再不教习自己，赶忙跟上：“我会加倍努力的，我一定要将这背会，我日后定会认真修炼！”

“你如此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大阿迷（老虎）。”嘎毅笑着，再无往日那稳重的模样，“我且写与你，到时候你找个先生学会认字，好好修行，只要气粗了，遇到合适的武学才不会放过。”

少年点了点头：“我定会将这珍藏的！”

“珍藏到也不至于，这炼气口诀放在大一些的城镇里都能寻到，只是这里面有我一些自己的见解，你遵循即可。”

男人放声大笑着：“滕伢子，过会咱们就要在此分别了！定要学会认字，粗人是学不了上等武学的！若你我有缘再次见面，可不要令我失望啊！”

滕伢子听闻分别，有些难过，却又感激嘎毅对自己的指点之情，坚定的点了点头，“嘎大叔，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定会有所成就的。”

嘎毅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心里想着武学一途成就哪有如此简单，但他也没有打击少年，两人一起放声大笑起来，惊得坎下山林诸多山鸟扑腾而飞。

“也不知道这两人说了些什么，竟然这般大笑。”一名货郎不解的问道。

“那可不，我影响力阿叔似乎就没有这么笑过，笑得这么大声还是头一遭哩。”

“那说明滕小兄弟不是一般人嘞。”货郎们与马帮伙计们也笑了起来。

只是尤稚仍然跪在那，犹如一尊荒外石像，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孤独。

大笑过后的嘎毅看着尤稚，心里说着：这一辈子要迈过的坎有很多，尤稚是否能迈过这道心坎，还得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