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留给他的记忆很少，她还在世的时候会经常给自己绣香囊，“枫儿，这是母妃为你绣的香囊，里面的香料是我请太医配的强身健体的药方，记得要时常带着啊。”

小时候，他总爱坐在母亲的脚边，看着母亲静静地绣香囊或者读书弹琴，记忆中似乎总有柔和的阳光打在母亲的面庞上，母亲身上总有一种好闻的味道，让人闻了很舒心。

他摸着手中的香囊，想着母妃轻柔的语气和浅浅的微笑，想着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母妃了。

母亲会时常摸着他的头默默流泪，她时常看着他出神，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他那时不懂母亲眼中的不舍，只觉得母亲的眼神应当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东西了吧。

母亲会经常说：“我们枫儿啊，母妃不要求你日后大富大贵，身为皇族中人，母亲只求你一生平安喜乐。”

后来父皇说母亲病重，就让高贵妃娘娘做自己的母妃，他便去了高贵妃的宫里，那以后他就很少能见到母亲，偶尔他被准许去看母亲的时候，母亲也是虚弱的躺在床上，眼角噙着泪，用瘦弱的手一直轻轻摸着他的脸。

直到有一天，高贵妃叫他坐在自己身边，沉默良久之后，才对他说：“枫儿，赵娘娘薨了。”

他那时还不知道薨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不能见到母亲了，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感觉心头闷闷的很难受，还带着丝丝的抽动，高贵妃把他抱在怀里，他不住的流泪，直到后来累了，在高贵妃的怀中睡着。

他看着手中的香囊，其实里面的香料已经没有什么味道了，但他一直不舍得换其他的香囊，总觉得这样母亲还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也并没有那么孤单。

似乎还能看到母亲坐在窗前绣香囊，含笑和自己说要记得时时带着这香囊，他一直听母亲的话，可是母亲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这些年他也知道了母亲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这辈子都不到母亲了。

他手中紧握着香囊，坐在御花园低头抹泪。

“喂，你不要哭呀，我请你吃酒！父亲说了，喝完酒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会抛到脑后的！”

周剑枫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他的面前，手伸向他，将手中的葫芦瓶递给自己。

那时，阳光洒在她的背上，照着她的发丝和面庞，发出梦幻一般的金黄色。

在他愣神的时候，那女孩摆了摆手，“是真的，不信你试试，这是父亲特地给我酿的酒，别人想喝都喝不到的呢！”

他伸出手拿起葫芦瓶微抿一口只觉得酸酸甜甜的，入嗓的时候有一丝丝辣味，当真十分好喝。

“这是什么酒啊，你父亲许你一个女儿家饮酒吗？我父皇母妃都说小孩子不应该喝酒的。”周剑枫眨眨眼睛睁着大眼睛说道，只觉得这女孩的生活可真不一样。

“这是果子酒，我父亲专门为我酿的，平时我哥想偷喝我都不让喝的呢，父亲说不能多喝，但是允许我喝的。”小女孩笑着说道，她说话的时候能看出来她的牙齿有些还没有长出来，说话的时候因为牙齿的原因有些漏风。

“哈哈哈，你看你的牙齿，我这边也还有一个牙齿没有长出来，嬷嬷们说了，这是在换牙齿，等到牙齿都长好了，我们就是大人了！你看你现在也马上就要成为大人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周剑枫嘿嘿的笑道，觉得自己十分神气。

“唔，可是好疼啊，我不想成为大人了，这样我都吃不了母亲做的桂花糕了。”

“你为什么哭呀。”小女孩的眼中带着关心的询问。

“我想母亲了。”

“想了的话就去找你母亲呀。”她不懂为什么他这么想他的母亲也不去找她。

“他们说母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周剑枫说着又开始哽咽起来。

林沐过去抱抱他，“我有一个很好的伯伯也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父亲说伯父在那边很好，让我不要担心。”

“你的母亲也会生活的很好的。”她直视着周剑枫的眼睛肯定的说道。

“是这样的吗，母亲在另一个地方也会很好的吗？”

“是呀！”

“你还喝吗？”林沐伸手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周剑枫。

周剑枫接过来喝了一口，“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怎的从未见过你啊。”

“我叫林沐，之前一直和父亲在边疆，几天是和父亲一起进宫来见皇上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周剑枫。”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像是怕别人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我今年七岁了。”

“那你年长我一些，父亲说沐儿今年该是6岁了呢。”

周剑枫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又大力地拍拍自己瘦弱的胸膛说道：“如此说来，我年长你一岁，那你应当是要叫我兄长的，往后你若……”

“那我就先走一步啦！”正在回忆中的周剑枫被林沐这句话从回忆中拉出来，微微愣神，笑着说道“好啊，有机会一起吃酒！”只是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林沐的笑容背后隐藏的担心与忧伤。

***

林沐和简心走出长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夜色将最后一抹残阳抹尽，两人走在街道上，人们早已日落而息，冷落的街道寂静无声，只偶尔听得一两声犬吠。

林沐抬头看着深蓝色的天空，月亮躲进乌云里面似乎也是疲惫极了想要休息，转头看向这万家灯火，瞬时觉得自己被无边的寂寥围困。

她想起年少时在边疆的日子，在繁星点点的夜晚，大家会围着篝火一起吃肉喝酒，银白的月光洒下能看到每个人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可以靠在母亲的腿上听母亲讲很久远的故事，军营中的各位叔伯们热血沸腾的讲战场上的事情，入睡前兄长总要闹着和她一起睡。

可是如今，只剩简心陪在她的身边了。

“沐沐，长公主已答应为我们求情，皇上向来敬重长公主，想必皇上会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网开一面的，你且放宽心。”简心抓住她冰凉的手握住轻轻说道。

“简心，我好怀念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腾的日子啊。”林沐没有接简心的话，只是微微叹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