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徐安消失在那居室之中,大门紧闭,第一个感觉到恍惚的并不是小翠,而是黎月公主。
她呆愣愣的,两眼涣散,嘴里喃喃:“他,真进去了?”
八皇子皱了皱眉,朝着身后几人看去,不由得一愣。
他们脸上尽都是恍恍惚惚的神色,刚刚徐安进门那匆匆一撇,一张惨白的脸趴在房顶,朝着他们诡谲的笑
徐安双脚迈入鬼阁,那股寒意体会得更为清晰。
不止是脚掌,便是全身都感觉到阴森森的寒冷,他忍不住想要抱着双臂,以此来取点暖意,然而却如两个冰块碰到了一起,没有丝毫效果。
他看向四周,却发现周围一片漆黑,能够凝视到的只有黑暗。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徐安忍不住抱怨道。
“小家伙,你说得对,这里就是鬼地方。”一个渗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徐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头皮发麻,仿佛身后有无双眼眼睛正在看着他。
就在此刻,他看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他面色惨白,牙床都在打颤。
他能看到,有一双干枯的手正按住了他的肩膀,一个眼眶深陷、满口黑牙还滴落着漆黑血液的老妪正笑吟吟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美吗?”声音如银针刺耳,面容如九幽狞笑。
面对鹤发苍颜的老妪,徐安翩翩少年,保持着正常的审美,如江听雨、方灵秀那般的少女才称得上美,再不济小翠也算得上灵动,初具雏形,用美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这老奶奶年华已逝,瘦如枯骨,怎算得上美?
他乃是意志坚定之人,面对黎月公主的压迫丝毫不为所动,尤敢与恶势力竞争到底,自然不会说出违心之语。
“丑”一只锐利的手指轻轻摩擦着他的脖颈。
他心里一个咯噔,下面的话咽到了喉咙里,表情激愤道。
“那是用来形容我的!小姐姐风华绝代,气质超群,一个美字怎可将风韵形容?”
他壮着胆子在老妪错愕的目光中取下那只硌人的手,左手托住,右手覆在上面轻轻抚摸。
“小子自打娘胎出生以来,便再也没有见过如小姐姐这般的妙人,眉如远山,肤如凝脂”满是褶皱的皮肤摩擦出声,徐安咽了一口口水,“即便小姐姐是鬼,那也是万中无一的绝色女鬼。”
老妪被徐安挑逗得霞飞双颊,不但不拒绝,反而将另一只手塞入徐安怀中,摇晃着老迈身躯,整个人都挂在了徐安身上。
这让徐安心中惴惴不安,有些担忧她这般会不会扭到骨头。
“阿郎,你叫什么名字?”老妪羞赧不已,细声问道。
徐安心里极不愿意,身体却是很老实地将老妪蛮腰托住,“小姐姐,我叫徐安。”
“徐郎,你真的觉得我有那么美吗?”老妪一口黑牙不时露在徐安面前,偶有阴风拂过,津香味扑鼻而来。
徐安未说话,眼神却躲闪开来,不去看她。
他是真的想吐,虽然他并不是那种外貌协会的人,但是身体本能,控制不住。
强忍着恶心,老妪脖子伸长到徐安眼前,深情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徐安就算心脏再强大,看到如同橡皮果实般的伸缩,也是难免心惊胆寒,颤抖着双唇,又惊又怯。
“我们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说这些又有何用?”他勉强道。
老妪听闻此话,看了看自己的模样,眼神之中闪过一抹黯然,她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终究是鬼,无法与徐安长相厮守。
主动松开徐安,她轻飘飘坐到一旁的书桌前,满头银发铺开。
她看上去很悲伤,徐安心想。
但这关我什么事,我只想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多呆,他站了起来。
“徐郎,你若是变成了鬼,就可以跟我永远在一起了。”老妪忽然开口道。
本来漆黑彻底的室内忽然涌现一抹红光,那是桌案上蜡烛的颜色,映照在老妪脸上,显得颇为狰狞。
徐安心头大感不妙,他早知道面对恶势力一味屈服不是良策,却没有料到竟然一步步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
“老婆婆,你别激动,我刚才跟你说笑的,其实你很丑,我对你也没意思。”徐安解释道。
老妪脸上狰狞的笑容徐徐消失,青面獠牙更显恐怖,牙间的黑血顺着齿缝一滴一滴滴落在桌面上,仿佛一朵朵幽冥花,化作团团绿火在空中绽放。
“负心郎,你们男人就是如此的爱说谎!为了苟活下去,就连这种无人相信的话都说得出来!我今日就将你的魂魄抽出来,跟我永生永世在一起!”老妪厉声道,那一根根银白色长发,此刻像是一支支银针,朝着徐安飞速而来。
徐安心中怨苦,自己说谎话她信了,说实话反而不信,怎会有如此是非不分的鬼?
眼见着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长发就要将他穿成一个刺猬,一道刀光赫然在他手中出现,漆黑的密室里一道亮光闪过,划破那坚不可摧的黑暗,同时一声凄厉的哀嚎响起!
“我的头发!”老妪摸着自己被剪断的长发心疼不已,眼里怨毒更深,一阵锁链碰撞声忽然响起,徐安定眼看去,只看到在那老妪的脚踝上有两道刻着金色符文的枷锁,不时闪所烁微亮的光。
他之前还未曾注意到,现在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同时那一股通体阴寒感也消减不少,这些改变发生只因为他手中握着的正是从法世界出来的刀兄。
徐安顿时明白,这恐怕都是刀兄的本事。
刀为百兵之胆,本就无惧牛鬼蛇神。
看到一把银白色的杀猪刀被他掌握在手,老妪眼中泛出幽冷的绿火,体内的骨骼像是跗骨之蛆般一根根在表皮内活动,发出渗人的声响。
“小家伙,我要把你做成一盏灯,每天听你的求饶将是我最大的乐趣。桀桀桀”
老妪指尖涌出一团阴冷的鬼火,嘴角挂着邪异残忍的笑,看得徐安心里发毛。
将人作为油灯?那血岂不是油,那灯芯
他有些不寒而栗,紧了紧手中的刀,眼神变得笃定。
我是你的刀!
这句话在他耳中轰轰作响,一种如同洪钟大吕的动静在他胸腔内有节奏的跳动,那是少年的心跳,那是斩断一切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