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秀皱皱眉,放心手里头干的事儿,想了想也觉得赵干事的确对自己太过热心肠了些。
她瞥了眼在屋内自个儿玩的挺高兴的女儿,突然说道:“珠珠,你在家自个儿乖乖的,妈妈出去一趟,很快回来知道吗?别乱跑。”
珠珠扬起小脑袋,眨巴着眼睛,“好。”
拿过放在门后的毛巾,擦了擦手,张云秀出门时也没忘记把门给关上了。
匆匆下楼,她按照卫佩兰说的地方去了城西街头。
城西街这一带的人家庭条件都挺不错的,环境也很好。
城西街头有个大杂院,卫佩兰说的那个没了男人的寡妇就住在这里头。
张云秀只是随便找了个外头玩的脏兮兮的小孩儿,就把那个寡妇的事情给打听清楚了。
这个寡妇叫陆巧,她的男人的确也是个当兵的,三年前死在了战场上,据说当时陆巧还没来这边住,带着三个孩子过来得时候瞧着就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赵干事下班回家的时候撞见了这娘几个,知道她是烈士遗孀后便帮忙给她找了间大杂院的房子暂时住着,一住就是两三年。
小孩儿知道陆巧的事儿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这个阿姨是个捡破烂卖给废品站的,平时哪家哪户要是有用不着的东西也会送给她,一直过得挺惨。
给了小孩儿一颗糖果打发了,张云秀便进了那个大杂院。
大杂院也是那种青砖大瓦建造起来的房子,里头的院子很大,也很热闹,不过进出的人挺多,在门口玩泥巴的小孩儿也有不少。
院子里晾晒着不少的衣服被单啥的,还能听见奶娃娃的哭闹声。
陆巧住在大杂院北面最小的那个房子,张云秀往那边一走就看见那小孩儿说的特别显眼的废品堆,不过弄的很干净整洁,所以也没外头人说的那么臭烘烘的。
有个穿着白布衫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妇人正拿着盆子在洗衣服,她头发白了大半,看上去也比同龄人苍老不少。
大杂院内有人注意到她这个生面孔,一个穿着围裙擦着手的妇女走了过来,瞧见她笑着问道:“同志,你来咱们这儿找人的?”
“恩。”张云秀笑了笑,“不过已经找到了。”
“哦,那成,那我先忙活去了哈。”妇人大概也就是过来问问,瞥了一眼正在洗衣服的陆巧,没说啥就走了。
张云秀这才走到陆巧面前去。
陆巧正在洗衣服,这年头寡妇带着孩子活的特别艰难,特别是像她这样没工作的,要不是她男人的战友走了关系帮她娘几个把户口落到这边了,每个月有最低的口粮领,她也能捡废品做零活换点钱,只怕这日子会过得更加艰难。
突然,面前的太阳被人遮挡住。
陆巧下意识的抬头,就瞧见一个年轻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
她愣了愣,在身上擦了擦水,“同志,你……找我?”
“恩,从邻居那儿听说过你。”张云秀蹲在她面前,笑道:“你是陆巧吧?”
“对,对啊。”陆巧眨眨眼,不明白她的来意。
张云秀抿着唇,“你认识白霆吗?”
“白副团长?”陆巧点点头,“认识啊,我跟几个孩子能住到这里来,还是白副团长帮忙呢,咋了,同志你也认识他?”
“恩,他是我男人。”张云秀笑了笑,“现在我搬到井楼住了,以前听家里人提起过你,所以就过来看看。”
“哎呀,原来是白副团长的媳妇!那就是嫂子了!”陆巧一脸惊喜,显然不知道白霆已经战死,她激动地抓着张云秀的胳膊说道:“这几年白副团长对咱们娘几个帮助太大了,我一直都想报答他呢,可就是打听不到他到底住在哪儿。嫂子你们能搬到这边来就太好了,我对这边可熟了,以后你有啥地方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一声!”
“恩,我会的。”张云秀细细打量着陆巧这个人。
其实上辈子的时候她也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跟白霆婚后,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三天,男人就被部队紧急召回去了。
等男人再回来的时候,珠珠都出生三个月了,他从白老太太那里要走了几百块钱又匆匆的走,两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还是后来她从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嘴里才晓得,白霆当初要的这笔钱是去给一个战友的遗孀。
那个战友是为了掩护他才会重伤不治而亡的。
白霆也写信跟她说过这事儿,不过张云秀对他拿钱的事儿并没什么感觉,反倒是老太太闹了许久,骂了他那个战友全家去死,结果白霆脸色一冷,就把老太太给吓得连忙掏钱了。
后来陆陆续续的张云秀也托人帮白霆给陆巧娘几个送东西,再后来白霆人没了,她们娘自身难保自然也就把陆巧给忘记了。
如果不是问那个小孩儿时觉得陆巧这个名字实在耳熟的很,张云秀还真想不起来。
只是……陆巧娘几个怎么会在这儿?
“我记得,你们是住在红旗乡那边的吧?怎么……”
张云秀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眼里不解。
“我男人死后,婆家那边嫌弃我们娘几个光吃不干活,就把我们赶出来了。”陆巧笑了笑,虽然带着三个孩子独自出来讨生活,可她脸上却没有丁点埋怨的意思,反而笑的很幸福,“说句不该说的,搬出那个家我还松快些,不然天天被婆婆折腾反而难受。”
张云秀没想到这个人的经历居然跟自己差不多,不,按照卫佩兰的话说,陆巧比她凄惨多了。
至少她离开了婆家后,还有娘家的父母兄嫂可以依靠,而陆巧的娘家却是早就没了的。
“对了,等白副团长回来后嫂子你们俩就来我这里吃顿饭,要不是你们呀,我们娘几个这三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陆巧笑呵呵的说道。
张云秀脸色一暗,“可能没办法了……一个多月前,我也跟你一样了。”
陆巧听到她这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笑容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