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吕翼德禁受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有成块的滑滑的东西随血一块吐了出来,想必是哪里的内脏碎了。
反观面前这人,虽然面露痛楚之色,嘴角却是一点血丝都没有的。
这人是何等可怕的抗击打能力?想必是修炼过相应的法门!类似于铁布衫金钟罩之类,防御力极强!
吕翼德的自信心瞬间崩塌了!
他知道,再对拳下去,他必死无疑!
他是山上的领主Boss,被杀掉的话,是无法复活的!
到这时,也顾不得什么“谁撑不住就是王蛋”了,鼓动气血,肌肉紧绷如铁,又是一击全力重拳!
萧烈见拳势凶狠,侧身避开,抓到机会的吕翼德猛地一个回跳,跳开三丈远,喘息一声,就要上马逃跑。
无论如何,还是命最重要。
吕翼德回撤瞬间,原本鼓噪呐喊助威的山贼们,顿时像求爱的公鸡卡住脖颈,千言万语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震撼山林的呐喊声,也戛然而止。
此时,大狗子一直不屈不挠的叫好声就格外凸显出来:
“大哥万岁!大哥万岁!大哥超强!大哥超棒!”
萧烈哪里会给此人逃跑的机会,猛然一蹬地面,身形如箭射出,在吕翼德刚上马的那一刹,带着余势,极重的一拳击打在这健马颈部。
咔嚓一声。
骏马脖颈猛都断裂,骏马惨叫一声,带着吕翼德往一侧倒去。
吕翼德心中一惊,还来不及反应,萧烈大手如电抓来,吕翼德的脚踝就被抓入手中。
随即萧烈手抓吕翼德脚踝,像甩一根树那般,死命地在地上砸去。萧烈手黑,瞅准大块的山岩,便往那里砸去。
山岩坚硬,吕翼德内力耗光,无从保护身体,一击之下,便是血流满脸,萧烈拼命摔打,一下接着一下,吕翼德很快血流满地,毫无反抗之力,被萧烈狂暴地摔打着。
这一幕不知惊爆了多少眼球,场外山贼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身量不足尺的文弱村民,正像农家摔花生秧一样虐杀着自家威风凛凛的大当家。
这怎么可能???
此时,惊呆了的山贼们回过神来,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救大当家的!”
黑衣甲士纷纷冲来,喊杀声震天,刀锋枪长,甲光向日,杀气冲天。
“大哥!接刀!”大狗子心思急转,将佩刀扔了过来。
萧烈抓住刀,将刀抵住吕翼德脖颈,后者已经血肉模糊。
“住手!”萧烈喝到,刀破脖颈的皮肤,一丝丝鲜血流了下来。
“咳……住手……”吕翼德边咯血,边说,不一会儿就吐血满地。
吕翼德在众山贼心中威望之高,何啻天神。所以吕翼德刚一开口,山贼们就住住下脚步。
当中一个山贼,众人皆叫“越子”,正是当时叫“快去救大当家的”那一位,平素在一众山贼中最是伶俐,讨大当家喜欢。此刻见大当家落败,不由得思忖道:
“大当家叫我等住手,必然不是因为大当家怕死。毕竟平素他是那等一个顶天立地地的汉子,区区死亡何足道哉?必然是大当家心胸中有奇谋,我们且看大当家如何戏耍对手便是了。”
“你满识相的。”萧烈淡淡道:“求饶,我就放了你。”
萧烈眼下有要事在身,思虑之下,还是放过此人最为恰当。毕竟山上的当家不止这一位,杀了此人也获得不了百花山的控制权。反而会引起山贼的疯狂报复,他要想不暴露实力,求和是最恰当的举动。
吕翼德心思急转。
倏地,他想到了就在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他:“你们这群废物!垃圾!你们都是亲娘被狗日生出来的杂种!”
他:“你们记住!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尊严最为可贵!不能做那等猥琐小人,不能为了活命,为了不受苦,就甘愿受辱!”
尽管头晕脑胀,吕翼德心胸中也提出一股子硬气来。要是真的讨饶,那不是拿自己的鞋底抽自己的脸么?
“不可能——啊!”
吕翼德惊叫一声,因为脖颈处的刀刺得又深了些。
“有话好好说。”吕翼德咽了口唾沫,“我给你一笔银子,你放我走,如何?”
“多少?”
“五十……一百两银子。”
吕翼德感觉脖颈处的刀又用力了些,连忙自行调高了数目。提高数目后,见萧烈无异议,脖颈的刀也松了,便对一山贼喊道:“越子!帮我去山上取一百两银子来!”
说着,吕翼德因为突然一阵头晕,不由得闭上眼睛。当然,形势严峻,吕翼德哪里敢一直闭眼,所以赶紧又把眼睛睁开。
越子见大当家如此说,又对他“眨了眨眼睛”,心下明白,这是大当家给他的暗示,让他赶快去山上,让二当家的带人下来,不要让这人跑了。
“大当家真是心思缜密啊。”越子心中感慨,对大当家的敬佩又上了一分。
要是让纯粹想活命的大当家知道此人想法,不知会作何感想,或许是喜悦有之,羞愧有之。
萧烈喝了一声:“别动!”
而后道:“你们所有人,把身上的银两全都拿出来!谁敢动一下,我就杀了此人!”
萧烈才不会让人去山上,惊动了其他山贼,今天就非得暴露实力不可。
“哎呦——你轻点!”脖颈处的刀又用力了几分,大当家痛呼一声,连忙对手下道:
“兄弟们!快,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吧!”
这毫无疑问是一句丢脸至极的话,去抢劫反而让被人把自家给抢了,还一抢就是几十个人的。
越子心想:
“大当家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此番说出如此丢脸的话,想必是使对方放松警惕,麻痹大意,方便施展出全力一击。”
大当家发话,山贼们只得放下手里武器,各自掏褡裢。大狗子从一个山贼那里借了一布口袋,在山贼们面前一一走过,山贼们依次把银两铜币丢到口袋里去。
大狗子向萧烈走去,面露喜色,“大当家,好几十两银子呢!”
萧烈颠颠,果然不假,心下高兴,面上不露声色,对着山贼喝道:“还不快搬开山石!”
大当家连忙道:“弟兄们,快去搬开山石吧。”
闻言,山贼们齐声应喏,小跑去前方落山石处,一二一二地喊着号子,合力把山石推下山去。
山石都是一丈长宽的巨石,非得几人合力不可。落石又颇多,所以一刻钟过去,山贼们浑身冒汗,焦热无比,才把山石搬完大半。
这边,大当家的伤口已然结痂,但是流出的血却流不回来,只觉头晕目眩,烈阳之下却浑身发冷。
好容易苦熬到山石搬完,众山贼气喘吁吁地回来,每个人都像刚洗完一场澡,湿得透透的,同时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股臭味来。
大当家见山石已空,精神一震,刚要说什么,他身后那恶鬼道:“既然如此,向我求饶,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大当家闻言,险些流下泪来。
屈辱啊!
难受啊!
大当家悲愤无比,但眼下内力已消耗一空,打,打不过,逃,逃不掉,死……又不想死,只能认怂。
大当家不由得又想起不久前他说过的话:
他:“那你们求饶时,有没有下跪?需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要是你们向贼人下跪求饶,那就太丢我百花山的脸面了!”
要不然还是去死吧?
大当家心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越子心中戚戚然,他是何等伶俐的人物,见此境况,知道大当家原来并无翻盘的好计谋,原来真的输了。
而此可恨的贼人又紧迫不舍,偏要侮辱他大当家。越子心里明白,大当家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久前才向他们说过作为男儿宁死不受辱的话,怎么会不身体力行?
越子心中一叹,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当家宁死不屈,贼人心狠手辣……大当家身首异处,血流满地……
毕竟眼下山石已拆,众山贼无马,大当家的马已死,贼人辣手杀人,众山贼就是多长一双腿,也是赶不上的。
唯一指望的,就是二当家的人能注意到此处——不过这纯属幻想,谁会想到大当家会失手?大当家在此地经营十年,硬茬子就放走,软柿子就捏,十年来没失过手,怎么会想到今天就失手了呢?
大当家啊,我知道你这样的汉子是受不得辱的。安心去吧,兄弟们会为你报仇的。
越子在心底默默起誓。
吕翼德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能死吗?不能死。
便嗫嚅地说:“大人……我错了……”
“没吃饭吗?再大声一点!”萧烈喝到。
吕翼德满面羞惭,但到底求生欲大过了羞耻心,大声道:
“大人!我错了!饶命!饶命!饶命!”
众山贼鸦雀无声。越子目瞪口呆。
越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萧烈已经一踹吕翼德,喝道:“跪下磕头说!”
攻占百花山,收服这一领地,是萧烈的下一目标。当大领导最怕的就是手下领导威望过高,威势震主,难以管理。所以萧烈刻意在众山贼前抹黑大当家形象,方便他日后管理百花山群盗。
“我能不能站着平揖……”吕翼德想到刚刚训斥山贼们时,他们说那人只是让他们平揖来着,便想和众山贼们享有一个待遇。
“不行!”
吕翼德只得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前思后想,左思右想,这一番大劫难实在是平生未曾遭遇过的,而且这番受辱还是在众手下眼前,而且刚在半个时辰前他还训斥过众山贼让他们宁死莫要受辱……不由得心如刀绞,面如火烧,无比的羞愧涌到眼中,一时间吕翼德的声音竟分明带了哭腔:“我错了!大人!饶命!呜呜,我错了大人!”
莫说众山贼是何等如同白日见鬼,萧烈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区区一个下跪讨饶,就让此人哭出了声。
当下也难以施为,招呼一声大狗子,便上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