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边,流民也越发多了起来,今年收成不好,又赶上水灾,人们只能离开家乡往北边走。
众人连着赶路,没几日便到了城内。这是一座小城,也是南边重要的交通枢纽,如今城内却有许多乞丐与流民。
水灾频发,建筑修缮又进行的慢,几人只能住在一座小府邸里。
“如今都过去多久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时夜生看着堂下的郡守,皱着眉头道。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郡守名孔山,一直低着头,唯唯诺诺的。
“五日之内,城内的流民一定要安置好。”时夜生没有看他,冷冷的说着。
“是。”孔山行了礼,看向几人,“大人一路辛苦,属下办了酒宴,还请各位大人一同来参加。”
其他几人刚要附和,却听时夜生身侧的江舟遥一声喊:“放肆。”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江舟遥又道,“如今流民的事情还未解决,大人哪会有空参加酒宴。你先把你的事情解决好,这几日的餐食一切从简。”
时夜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江舟遥,没说什么。众人见时夜生不作声,只当这是他的意思,只好连忙应下了。
时夜生与其他几名官员在前厅议事,直到太阳落山,下人进来点了灯,几人才准备从位子上起身。
“你拟一份奏章呈上去吧。”时夜生朝身侧的官员说完了话,往厅外走去,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身后的江舟遥。
“以后不必跟着我。”时夜生淡淡的开了口。
“那怎么行。”江舟遥打了个哈欠,没太在意他说的话。
婢女走上前来行了礼,道:“时大人,这边是客房。”
时夜生点点头,跟着她往另一边走去。
江舟遥与万煊跟在身后,那婢女领着三人进了院子,便准备退下去,“若是大人有何需要,吩咐奴婢便好。”
“等等。”江舟遥叫住了她,“为何只有两间客房?”
“听闻张大人说跟在时大人身旁的两名侍卫是夫妻,郡守特意吩咐奴婢准备了同一间屋子给二位。”她面上浅笑,看着江舟遥与万煊。
江舟遥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忘了之前那茬。而且她还不知道孔山与张世也认识。
“奴婢先告退了。”婢女行了礼,退出了院子。
江舟遥无奈的看向万煊,他与时夜生都满脸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
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江舟遥打破了僵局,“万煊,你和大人住一间吧。”
“不行,主仆有别。”万煊面无表情的说着。
“那你想和我住?”江舟遥斜了他一眼。
“…男女有别。”万煊还是冷冷的说着。
话音刚落,时夜生已经往主屋走去了。两人面面相觑,瞬间又反应过来,往另一间客房跑去。
待江舟遥气喘吁吁的站到门口,万煊已经把住了门框,一只手横在中间。
两人一言不发的对视着,江舟遥终于败下阵来,“行行行,滚去睡吧。”
万煊不再与她争论,只是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早些休息。”
眼前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江舟遥朝门内竖了个中指,又看向不远处紧闭着的主屋。
她磨磨蹭蹭的走过去,从门外偷瞄着缝隙,“大人?”
屋内没有声音,江舟遥又道:“大人这么早就睡了?”
里头还是一片寂静,江舟遥额头抵在门边,“大人,怎么不理我呀。”
门忽然被打开了,江舟遥一个没站稳,摔进了前方人的怀里。
时夜生已经脱了外衫,屋内屏风后热气腾腾的,看来这是准备沐浴了。
“大人那您先忙着。”江舟遥后退几步。
时夜生让开位子,意思是让她进来。江舟遥只好小步走了进去,主屋床榻很宽,睡几个人都不是问题。
时夜生不再理会她,径直走进屏风后。
江舟遥扭头看过另一侧,坐到榻边,静静的等着时夜生沐浴完。
江舟遥坐着直打哈欠,在自己快睡着时,时夜生终于穿好了衣裳走了出来。他到门外吩咐下人换了水,又走到床榻边,朝江舟遥道:“去沐浴。”
江舟遥“噢”了一声,站了起身。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领头的婢女叩了叩门,身后几人端了热水走了进来。
婢女抬头看到江舟遥,面上有些吃惊,其余几人也只是低着头,不敢看太多。
几人换了水,都是面色奇怪的走了出去。
江舟遥心下又是叹气,完了完了,属下的妻子为何和大人混在一起,这事说出去那谈的可够久了。
时夜生倒是不在意,轻轻拢了头发,坐在床榻边,执起书卷在灯下看了起来。
江舟遥脱了衣衫,泡进浴桶里。热水氤氲,她靠在木桶边,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几日舟车劳顿,洗澡也是匆忙,今日终于舒服些了。
不知过了多久,时夜生看着桌旁的油灯快燃尽了,又看向屏风后,收回了眼神,看着书道:“要洗多久?”
屋内安静的很,时夜生终于站起身往屏风后走去,只见江舟遥轻轻靠在一旁睡着了,只露出小小的脑袋。
江舟遥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很多书中书外经历过的事情,却唯独没有梦到时夜生。
江舟遥觉着脸上有些热,慢悠悠的睁开眼,才发觉是太阳穿过窗口照进来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腾的一下坐起来,低头看向被子里。
身上穿着里衣,平平整整,一点痕迹也没有。江舟遥揉着额头,自己昨晚不是在沐浴么…怎么之后的记忆都没有了…
她揉着脑袋站起身,打开门,院内一片寂静,看来时夜生和万煊都出去了。
江舟遥洗漱后,走到后厨随意吃了些东西,一路上都没见着几个下人,府邸内住的官员好像也都出去了。
一路上没见着人,后厨的下人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江舟遥只好牵着马往府邸外走。
街上行人稀少,江舟遥牵着马路过一家破旧的医馆。医馆门前还搭着布,躺着几个老人,此地下了大雨,天气潮湿炎热,许多人生了瘴疾。
医馆里头走出一位发丝有些泛白的大夫,他给门口的老人施针,一边还要看着路旁熬的药。
柴火渐小,江舟遥拾了扇子,轻轻的往里扇了扇。
那大夫手上还布着针,正想过来看火,却见江舟遥已经蹲在一旁帮着熬药了。
“多谢姑娘。”他朝江舟遥点点头。
江舟遥回了他一个微笑,继续扇着扇子。
看着锅内的草药差不多熬好了,江舟遥拿起一旁的碗,装了几碗药,一一端给几名老人。
老人们喝了药,稍稍舒服了些,靠在墙边休息。医馆的大夫也忙完了另一边,走了过来,朝江舟遥道:“姑娘看上去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可是来自官府?”
江舟遥点点头,问道:“大夫怎么称呼?”
“我名乔樾。姑娘你呢?”
“我名江舟遥。”
“江姑娘,太好了,终于找着官府的人了。今日清晨他们都出城了,我本想跟着去,但这儿还有许多人要照顾。你等会儿我,再晚些时辰我与你一起去。”乔樾年过半百,却精神气十足,说大段话都不带喘气的。
“出城?去哪里啊?”江舟遥有些迷惑。
乔樾也有些愣了,“方永镇出了瘟疫,昨日来的几名大人都过去了,姑娘怎么不知道?”
“瘟疫?”江舟遥心下一紧,“他们去做什么?什么忙都帮不上,去了不是添乱么?”
“姑娘别急呀。”乔樾看着面前的人比自己还着急,这会儿倒冷静了下来,“出了瘟疫,这事肯定要去看看,再禀报给皇上。我过几个时辰就出发,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姑娘可要一起同行?”
江舟遥本想说现在就出发的,可看看医馆内外的病人,只好道:“好,那我先帮您把这些人照料好。”
医馆被洪水泡的都快发霉了,草药也只能挑挑拣拣的找一些还完好的拿到街边晒。江舟遥看着医馆内还躺着一个小男孩,走过去问道:“哎,你的爹娘呢?”
男孩发了烧,浑浑噩噩的看着江舟遥也说不清楚。
江舟遥转头看向乔樾,乔樾只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与爹娘走丢了,只能先带在身边,等他病好了再带他去找。”
江舟遥看着男孩泛红的脸,打湿了手帕,扭干了放到男孩的额上。
帮着乔樾捡草药,熬汤药,再照顾着十几名病人,天色渐暗,江舟遥看着没什么要忙的了,终于有机会坐在门槛边休息一会儿。
一天下来只有中午在府中吃了些包子,江舟遥看着安静睡下的人们,这才放松下来。
乔樾也坐到门槛边,递给江舟遥一包油纸。江舟遥打开一看,是一面煎饼。她也不管味道如何了,就这么咬了两大口。
“今日出发,还是明日再去?”乔樾看了她一眼。
“现在去。”江舟遥几口吃完了煎饼,站起身道。
乔樾看着医馆内熟睡的小男孩,走上前去,轻轻摇了摇他,“哎,我走了,你明日去街对面的王姨家里讨些吃的。”
小男孩迷糊的点点头,又睁眼看向二人,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江舟遥用手帕擦了擦小男孩满是汗水的额头,道:“我们要去方永镇,你别乱跑,在这儿待几日,乔大夫很快便会回来带你去找你爹娘的。”
小男孩又点点头,江舟遥与乔樾又看了看剩下的病人,才启程往方永镇行去。
乔樾驾着马车,江舟遥骑着马跟在一旁,两人一路疾驰,待到天色将明,才隐约在高处看到了方永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