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德是襄城人民医院的后勤部职工，婚后这些年，张鹏德为这个家庭付出很多。

张配玄对父亲的印象，这是一个大公无私，对工作矜矜业业，对妻儿任劳任怨的好男人。

“爸，马上快高考了，我最近压力很大，想跟你聊聊。”

张配玄一边说着，一边有意地观察张鹏德的反应。

张鹏德关心问道：“学习上的压力？”

张配玄叹气：“是啊，最近睡眠都不好了，一想到高考都害怕。”

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实话，不需要张配玄刻意表演，都能本色发挥。

“儿子，学习上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有个词叫顺其自然，凡事讲究问心无愧，这方面我跟你老妈想法完全不一样，以前还为这种事发生过争吵，我说对你管太严，会影响你的成长，她不信，依旧在学习方面给了你很大压力，好像你不考上一类重点就有错一样，哪儿能这样教育孩子？”

张鹏德借着酒意，把一些事情说出来。

张配玄眨眨眼：“爸，你理解我真是太好了，我怕考不好让你失望。”

“不就是高考吗？有什么大不了。”

张鹏德酒意上头：“我告诉你，高考这事儿，只要你认真对待，在我这儿你考多少分都行。”

张配玄心想，爸你放心，我高考肯定会认真对待，前提是你能接受结果就行。

当然，表面工作还是要做足，张配玄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一篇名为“不服输的才是青春”的文章。

张鹏德大致看了下，张配玄想借助高考追求梦想，但是高考带来的压力可能会造成意外，譬如高考失败，但无论如何，张配玄都不会放弃追求梦想的决心，希望能得到张鹏德的支持。

张鹏德满意，儿子长大了。

通篇都是满满的正能量啊！

张鹏德欣慰道：“写的不错，人要有梦想，只要自己问心无愧，高考不成功又如何？随便考个大学，毕业后爸托关系把你安排到医院后勤部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只要肯脚踏实地的做事就够了。”

张配玄大写的佩服，爸你考虑的够远，连未来就业都帮我想好了，要是身边有锦旗，我定第一时间送上，旗上写父爱无疆四个大字。

张配玄递过去一支笔。

“干嘛？”

“签字啊。”张配玄适时的提醒，“你既然支持我，签个名字表示一下呗。”

“这样啊，那行，签字就签字。”张鹏德写上自己的名字。

张配玄松了口气，暗道：“爸，高考我实在没辙，不能怪我套路你，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到时候你看到高考分数后，也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不过你放心，以后我赚钱让你享福，再给你找个人美心善，漂亮有爱的儿媳妇，一定不给你和老妈添堵。”

能不能搞定张鹏德，张配玄还是有信心的，尤其老爸酒意上头的时候，张配玄把握最大。

要的就是上头。

现在张鹏德这一点，算是安排妥当了。

接下来目标变成夏月丽，想到这儿，张配玄一脸哀愁。

老妈可不吃套路啊，得好好想想办法。

张鹏德犯困，也忘了问儿媳妇这件事，拿着睡衣起身就走，离开时还不忘记安慰儿子：“你学累了就早点休息，身体第一，学习是次要的。”

“唉。”

张配玄忽然叹了一声。

张鹏德留步，以为儿子又遇到什么麻烦：“咋了？”

张配玄一脸认真：“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我爸对我这么好，别人知道肯定羡慕死了。”

“臭小子。”

张鹏德笑了笑，关门走了。

温馨的父子谈话结束。

半个小时后，夏月丽喊张配玄出去吃大碗宽面。

张配玄刚坐下，就感觉屁股下面垫了钉子一样。

坐如针毡的感觉，也就只有面对夏月丽的时候才有。

他怕啊！

夜深人静，护士长一旦打开话匣子，突然谈起高考和未来，那就跟机关枪的枪林弹雨一样，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停下的，到时张配玄怎么回答？

果不其然，护士长看着儿子吃饭，或许是出于无聊，又或是出去好奇，总之张配玄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

护士长发话了。

“儿子，你上次的月考成绩很好，尤其是物理，表现很出色，我听市教育局的人说，今年东江省的高考试卷，难度比你们五中上次月考要低一些，所以你高考不要紧张，不说超过月考的分数——”

“噗！”

张配玄差点喷出嘴里的面条，老妈你简直神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还好张配玄已经提前想好了策略，在把老妈安排妥当之前，一定要避讳和高考有关的话题。

“妈，我还有几道题没看，想一边吃面一边看题，节省时间，吃完我洗碗，你不用操心。”张配玄找了个合理的理由，端着面去了卧室。

凌晨一点。

月光倾泻，傍晚还是万家灯火的小城，此时寂静如斯。

街道像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偶尔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大多数人都睡了，除了仍在奋笔疾书的高考学子们，他们点亮卧室的灯光，为几天后人生中最重要的关卡而拼搏。

对于襄城五中这样的全市重点高中而言，也就只有张配玄这样没心没肺的“学渣”，吃完大碗宽面就熄灯睡觉了。

“哗啦。”

一栋楼房，四层的窗户被人推开，夜风吹进卧室，几片叶子转着弯，落在粉色的床单上。

苏惜颜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浑身疲倦，合上书本，伸了个懒腰，然后把床单上的叶子叠在一起放在书桌。

旁边已经堆了好几摞树叶。

苏惜颜视线落在桌前的一张合照上面。

照片有些年头，背景是襄城的隆中风景区，苏惜颜一家三口站在隆中石牌的下面，三人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此一时彼一时，苏惜颜绝对想不到，这是三人最后的一次合照。

因为，父母在她七岁那年离婚了。

有人敲门，是母亲苏娥。

“小苏，我能进来吗？”

“可以啊。”

苏娥关心问道：“小苏，学习的怎么样了？饿不饿？渴不渴？”

苏惜颜回：“准备睡了。”

苏娥踌躇了几秒，还是说道：“你爸打电话来了，座机我还没挂，你要是不想接，我就把电话挂了。”

“我接。”

……

电话里，父亲韩任立询问苏惜颜这几天学习的情况。

“小苏，学习累不累？”

“累。”

“想上什么大学？”

“云科大。”

“我买了一批国外的营养品，补脑提神很管用，让人给你带回去？”

“带吧。”

“你没有什么想跟爸说的吗？”

“没。”

苏惜颜很平静，有什么说什么，这是父女这些年来，最常见的有问必答环节。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除非韩任立说了不该说的话，苏惜颜才会生气。

韩任立笑着道：“我在云阳开了一家分公司，未来事业要转到云阳了，你高考后，可以来云阳玩，想吃什么玩什么，我都包了。”

苏惜颜一点面子都不给，语气骤然冷漠下来：“从我改姓为苏的那天开始，我再也不会和你见面，你对不起我，更对不起妈！”

说完挂了电话。

“怪我，要是不接这个电话，就不会影响你的心情。”苏娥自责道，怕女儿因为这事儿闹心，影响高考。

“妈，不怪你。”

苏惜颜轻轻握住苏娥的手，坚定道：“这些年你帮我很多，无论如何，高考我都不会让你失望，我一定会考入云科大，而且我想好了，等我毕业后去北方找工作，好好赚钱，尽快把你带到北方生活，离开这个让你伤心的地方。”

苏娥眼里满是欣慰，家庭环境没有让苏惜颜变得不好，反而让她变得远比同龄人坚强，当了班长，学习成绩出色，老师眼里的优秀学生。

其实以苏惜颜的成绩，完全可以考省外更好的大学，但是苏惜颜没有这样做，而是把目标定位东江省内最好的大学，云阳科技大学。

归根结底，是因为苏惜颜不想离开苏娥太远，从云阳回襄城只需要一个小时，这样苏惜颜可以常回家看看，有时间陪伴母亲。

滴滴滴。

电话又响了。

苏惜颜不耐烦的接了电话：“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韩任立道：“小苏，刚刚我提的那个要求，伤害到了你，我向你道歉，另外我要和你解释一下，今天我接下云阳医学院宿舍楼的改造订单，晚上心情不错，和校领导们一起吃饭，喝了不少酒，借着酒意才和你提出那个要求，这是我的不对，希望你不要怪我。”

原来韩任立这个电话是道歉来的。

苏惜颜冷漠道：“说完了吗？”

“小苏，你当真没有一点话要跟爸爸说吗？”

“我和你无话可说。”

“好吧。”韩任立无奈的叹了一声，但他没挂电话，这些年来，他从不会第一个挂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苏惜颜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也没有挂电话。

韩任立问：“小苏？”

苏惜颜忽然道：“你接了云阳医学院的工程订单？”

“是啊。”

“所以，你这段时间都在云阳医学院？”

“嗯，要待两个月，赶在云阳医学院大学生们开学之前，完成宿舍楼的改造工程。”

或许是因为韩任立觉得女儿在关心她，心情愉悦不少，说话也轻松许多。

“帮我一个忙。”

万万没想到，苏惜颜会主动提出请求。

这让电话那边的韩任立愣了好几秒，印象中女儿有问必答，从来都不会主动询问他，甚至请求过什么。

苏娥也很奇怪，女儿遇到什么问题，竟然主动求助韩任立。

“我帮，我帮！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韩任立激动道。

苏惜颜埋怨：“声音小点，吓到我了。”

韩任立怕再惹女儿生气，干脆住嘴。

苏惜颜道：“你帮我问问，云阳医学院食堂，有没有一个叫徐若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