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凡权当是蔡书记在提醒他,一定要保持一颗红心,不能被环境所染黑,“蔡书记,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会在堂山镇搞出名堂,彻底治理好堂山的,也算是完成你在昌西留下的心病。”
蔡权很欣慰,这个小孩有股魄力,有股干劲,可还是要提醒一句:“你刚过去,万事不要冲动,那些人都是老谋深算之人,时刻会给你下套子,不要让他们抓住把柄,否则会小题大做的。”
“嗯,在自己还没有能力扳倒敌人之前,一定要保持一颗谨慎的心。”唐一凡领会其中意思,蔡权欣然大悦:“那你说说,堂山镇的发展方向在哪?”
“我才赶过去,基本了解了一下堂山的风土人情和地理环境,首先就是农业,发展特色农业。对了,我还带过来几包堂山绿茶,正宗的皇家贡茶,要不要先泡一壶尝尝?”唐一凡说到这里,容光焕发,眼神里充满了自信。蔡权朗声大笑:“刘妈,刘妈,赶紧去把小凡拿过来的茶叶泡一壶”
刘妈身上挂着围裙,从厨房里一边抹手一边跑了出来:“唉,好好”唐一凡加了一句:“那里面有绿茶也有红茶,各泡一杯吧。”
刘妈知会一声,走了,一分钟后,端着两个杯子出来了,“蔡书记,喝茶”
蔡权乐呵呵的接了过来,“呦,有点烫手,不过这喝茶讲究的就是时机,越是滚烫越能激发茶香”说着,他直接把嘴伸了过去,吹了几口,先闻了闻:“很不错,这茶香醇厚,散发着泥土和深山的气息,是不是龙堂山的茶树?”
“是的,蔡书记,正是龙堂山。”
“呵呵,怪不得呢,龙堂山是江北最大的群山,绵延几百公里,植被茂盛,品种繁多,号称江北植物王国,山间常年云雾环绕,只有在每年的三四月份才能见到浓郁的阳光。”蔡权不愧是昌西区走出来的干部,对龙堂山的了解如数家珍。唐一凡高兴的欢呼:“这茶叶正是三四月份采摘,常年受到云雾滋润,见到太阳之后,茶树叶焕发新枝,这个当头正是采茶时节。”
“我记的当年堂山也有一首歌,名叫采茶姑娘,是不是描写这个地区?”蔡权再次联想到了这一点,唐一凡嘿嘿一笑:“蔡书记厉害,这是当年的作曲家曹思远来到龙堂山游玩,在山间居住一宿,早晨从窗子里一看,漫山遍野的采茶姑娘正在劳作,于是由感而发,在短短两个小时谱写这首歌,并且得到传唱,成为江北地区的民歌。”
然后,唐一凡突然神情有黯淡了:“可惜,十多年过去了,这一产业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茶树不到原来的二十分之一,好多茶农也抛弃了这门手艺,外出打工。为了能够凑够这点茶叶,我找了四个村才凑齐的。”
蔡权举杯喝了一口,不住的点头:“这比市面上卖的一千块钱一斤的茶叶还要好喝。一凡,这可是一个好的突破口,守着这么好的资源,为什么不能转化成钱呢?”
唐一凡刚才还眉飞色舞,听到这句话又焉巴了:“这就是政府官员的不作为,难作为。好多的干部常年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产生了浓烈的敌对情绪,对怎么发展、如何发展不想问也不敢问,生怕会遭到报复。”
“这么严重?”蔡权有些不可思议。
唐一凡郑重的点头,“所以,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那些黑恶势力作斗争,争取换堂山一片净土和蓝天,然后再想办法发展产业,让老百姓全都享受到福利。”
蔡权点点头表示赞同,连一个稳定的居住环境跟经商环境都无法保障的话,谈什么发展?同时他也深信,这个唐一凡不服输、不怕输的性格,正是那些镇长所不具备的。因为唐一凡自小就没有了双亲,无牵无挂习惯了,每一次进步都是一种上天恩赐,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唐一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在路上思考了很久的话问了出来,这是自从离开蔡书记以后,一直憋在内心的,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说出来:“蔡书记,不知道您的任命”
蔡权叹了口气,“我已经在家里歇了大半个月,这是从入职以来,休息时间最长的一段日子。这些日子里,我无忧无虑,也思考了很多人生的东西。怎么说呢,也习惯了吧,我每天早晨接送孩子,然后去公园跟那些退休老人聊天唱戏,压力小了很多,也有了人生精彩。”
“蔡书记,以您的能力跟学识,这是浪费人才了,不知道组织怎么考虑的,完全是莫须有嘛。”唐一凡听到他一直在过着“养老般”的生活,很为其痛惜。
蔡权不这样想,他摇摇头:“你错了,人生精彩与否,事业只是其中一部分,这些年我忙于工作,已经过成了孤家寡人,家庭、朋友、亲情爱情都没有了。后半生我将会增加生命的宽度。”
唐一凡还是想不开,四十岁官至正县,马上拟任副厅级的蔡权,面对仕途的急刹车,是如何自我调节的?这就是传说中的高人,进可攻、退可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换作自己,绝对不可能的。
“组织部有没有找您谈话?”唐一凡知道这样的话,作为一个曾经秘书不应该提,这是忌讳。不料,蔡权不以为然,很诚恳的回答:“找了,已经找了我很多次了,目前市里主要领导面临着换届,老书记马上退居二线,很多的人事工作都处于停摆状态。”
“你去找马市长呀,我看着马市长对您很不错的,说不定管用。弄不好,马市长会顺利接班成为市委书记的。”唐一凡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小小的偏远乡镇正科级镇长,竟然妄议地级市的组织任命。蔡权眼神里充满了诡异,令人无法琢磨,半晌他才说道:“这是上级部门的事情,我们平头老百姓管不了那么多。”
这个正县级干部,虽然在提拔为副厅级时受到了挫折,那也没有被免职呀,如果还是平头老百姓的话,我唐一凡算什么。看到唐一凡不能理解,蔡权加了一句话:“即使你的职位再高,也要牢记一点,你仍然是普通的一员群众,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干部,明白吗?”
这就像是蔡权本人,他这种级别的干部在东源市几百万人口中也超不过百人,能够脱下洁白的衬衣,加入到“戏剧队伍”中,从容毫无怨言,这份从容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两个人絮叨了很长时间,大约要深夜了,唐一凡才起身告别,蔡权外出不方便,让刘妈把做好的一些干果小吃给他拿上,仍旧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唐一凡临上车前,转头看了看窗台上站立的蔡权,挥挥手以示告别,一个把自己带进仕途之门的师父,交谈一番如沐春风,受益匪浅。“刘妈,您回去吧别站着了,外面冷。”唐一凡很有礼貌的跟刘妈告别,就钻进了桑塔纳车里。
一路上,唐一凡不断的整理谈话思路,按理说,蔡书记目前的处境的糟糕程度不比自己差,他能游刃有余笑看人生,而我却有些消极埋怨,想当逃兵,这是一种不负责任,也是一种对自己人生的放纵。真像是蔡书记所说的那样,打铁还需自身硬,以前派到堂山镇的那些镇长,不能怪当地环境复杂,还有一半责任是自身作风出了问题。
迎难而上,不畏艰险,才是目前应有的斗志,唐一凡重新燃起了战斗的欲望。
中秋之夜,是华夏儿女团圆的节日,古往今来,多少人面对晴空万里的皓月,都会有道不完的感情。昌西区的高端别墅区,赵家大院,往年,今晚都会热闹,赵东峰会邀请一帮好友,把酒言欢,通俗点就是吹吹牛逼,喝喝小酒,谈谈从事的汽车零部件生意,谈着谈着就到了美国打伊拉克和特朗普上台这样的国际大事。
然而,今年的气氛却不像以前,心里添堵,因为在他们心里,都像是缺少了什么,有一个人没有回来,那就是被发配到堂山镇的唐一凡。女儿嘟囔着嘴,一个劲的埋怨:“妈,你说说我爸,他为什么干涉我的选择,那是我的自由。”
母亲李素兰是典型的乡村女人,当年赵东峰去当兵前认识的,学识不高,能力一般,但是却有一颗善良的心,这样的女人在家里是能手,一般不喜欢抛头露面,她也做不了主,看到女儿每天愁眉苦脸,又没有任何办法,只顾着叹气:“你爸就是这个样子,谁的话也不听,总是认为自个最厉害。”
“我感觉他能这个样子,就是全家人给惯出来的毛病,以前我还小的时候,总是听从他的话。后来我发现,爸爸有些蛮横不讲理。”赵琪赌气的说道,李素兰赶紧走过去捂住了她的嘴:“你少说两句,今晚是中秋夜,别再添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