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转动,接着从门后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
“菲尔丁?”唐尧皱眉,“你这么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不得不说,他被这家伙吓到了。
“大人。”菲尔丁的声音很沙哑,透着浓浓的疲倦,“我有话想跟你说。”
“说吧。”
“我能进去说吗?”
唐尧想了一下,还是放了菲尔丁进来,后者在进房间后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接着轻轻将房门合上。
“说吧,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菲尔丁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脸上显现出一种异样的癫狂,他咬着牙,似乎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
然后他开口了,第一句话便是犹如石破天惊:
“伯爵是魔神的信徒!”
“什么?”唐尧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魔神信徒?那不就是自己的第二个任务吗!
恍惚间,他有了些明悟,自己从一开始的思路就错了!
这三个任务并不是按照难度依次排列的,而是互相交织互相影响,一起组成的一场巨大阴谋!
忍住内心的激动,他沉声道:“这可是一个严厉的指控,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没有证据。”菲尔丁摇了摇头,“不过这里的管家和仆人都知道,这座城堡在三年前曾发生了一件大事!”
“你说。”
菲尔丁定了定心神,沉声道:“三年前,曾经有个叫艾娃的女仆神秘失踪,伯爵对外宣称是艾娃家里有事回家了,但熟悉艾娃的仆人都知道,艾娃根本就是个孤儿!”
“第二天,又有人发现伯爵偷偷带回来了一个雕塑,那是个有着人羊牛三个头的人身石像,而那正是魔神阿斯莫德的模样!”
“仆人们都传言说伯爵偷偷将美丽的艾娃献祭给了魔神,而伯爵听到这个传言后大怒,下令以后堡内任何人不得谈论此事,一经发现立刻处死!”
“另外再多说一句,艾娃有一头美丽的黑色长发。”
唐尧听到这微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不错!”菲尔丁咬着牙,“出现在城堡中的白衣女鬼我想正是艾娃的冤魂!三年前,她一定遭受了巨大的虐待,现在她来复仇了!”
“那她为什么要操纵雇佣兵虐待丽塔呢?之后又为什么要绑走她呢?”唐尧摸了摸下巴,“真要复仇的话应该是直接找伯爵麻烦吧?”
菲尔丁突然冷笑一声,“呵,我可没说绑走我妹妹的是鬼魂。”
唐尧脸色微变,想到了什么。
“不错!”菲尔丁神色凝重,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唐尧的肩膀。
“绑走我妹妹的是伯爵!一定是!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但一定是他!”
“理由呢?”唐尧甩开了搭在肩上的臂膀。
“理由就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跟三年前一模一样!同样的失踪!一定是魔神又需要祭品了,然后伯爵就选择了我妹妹!”菲尔丁低吼道。
“这完全是你的猜测。”
看见唐尧并不买账,菲尔丁急了,“圣徒大人!你仔细想想!谁有可能有作案的时间?只有伯爵!他是最晚出现的,一定是趁我们上楼的时间,他从另一条楼梯把丽塔藏了起来!”
“藏哪里去了呢?”唐尧显然并没有被说服,“按你这么说,伯爵的护卫们也有作案的能力,甚至犯罪者可能根本就不是来自我们所熟知的人!”
“不!大人!一定是伯爵!”菲尔丁喘着大气,“大人您知道的吧,所有城堡在修建的时候都会留下暗道,这是为了有朝一日城破时逃跑,整座城堡只有暗道我们没有搜过了!而暗道只有伯爵知道在哪!”
唐尧沉默了,确实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完全想不出别的将丽塔转移的方法。
正如菲尔丁所说——整座城堡中只剩下暗道他们没有搜过!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沉吟半晌,唐尧开口了。
“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抓捕一个伯爵,这是不现实的。”
听到唐尧这么说,菲尔丁也沉默了,一时间,小小的房间内寂静无声。
“大人。”突然菲尔丁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很爱丽塔,很爱很爱。”
唐尧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有个妹妹......”
“不,大人,你不会懂得......”菲尔丁突然双手捂住了脸,痛苦道:“丽塔对我来说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眼泪顺着这个男人坚硬的脸庞滑了下来,他自语道:“大人,你知道吗,我出生在一个农民家中,我爸是农民,我爷爷是农民,我们家生来就是农民。”
“在我九岁的那年秋天,爸爸和妈妈进城时遭了山洪,一起离我而去,留下的只有一亩半的田地以及不足一个月的吃食。”
“那时正巧是丰收季节,噩耗刚刚传来,第二天村民们便成群结队地将我们家田里的麦子收割了,又过了两天,男爵派来了一个骑士,宣布我父母的田地归他所有。”
“大人你能想象吗?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要如何度过寒冷刺骨的冬天?”
说到这,两行清冷顺着菲尔丁的眼角滑落,他低声哭泣着,声音嘶哑道:“我们将所有的衣物都裹在身上,互相抱在一起,从田里捡来麦秆和牛粪当作柴火。至于食物?呵,运气好的时候会有好心人救济,倒霉的时候就只能偷吃猪圈里面的猪食。”
“大人您一定会笑话我们吧?人竟然和猪抢吃的,不过当真正的饥饿来临,你会感觉有一团火在烧灼你的内脏,在那种对食物的强烈渴望面前,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还记得,我们躲在房子里面,日复一日地从狭小的窗子看着凄冷的天空,那时我对丽塔说:‘总有一天哥哥会带你过上贵族般的生活,我们不必再为食物苦恼,我们会躺在大软床上,享受着上百名仆人的伺候。’,而她则笑着看向我,说我相信哥哥。”
“所以大人,您懂了吗?”菲尔丁抬起头,夹杂着血丝的碧蓝色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唐尧,“丽塔就是我的世界,她就是我的一切。”
唐尧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的男人。
二人静静地对坐着,良久,还是菲尔丁先缓了过来,他起身,道:“对不起大人,打扰您休息了,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说罢,菲尔丁转身,打开了房门。
在即将要离开房间时,他突然顿住了,接着一字一句道:“大人,我一定会寻回丽塔的。”
“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