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紧紧盯视着尤红,嗅着尤红水嫩的颈子飘来若有若无的清香,迟迟下不去杀手。
不是因为尤红太美,不是因为尤红身上迷人的香味,而是因为苏御确实是无法再杀人了。
五千年前,远古时期,魔女降临世间,名叫卓宇,魔女卓宇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女人成为怪物的玩物,男人成为怪物的奴隶。
整个世界,烽火连天,血流成河,场面不忍直视。
怪物猖狂的笑声、人类尖惨叫声、老弱病残的逃窜声、刚出生婴儿的哭啼声乱成一片,听的实属让人感到揪心。
苏御对拯救世间并不感兴趣,倒是见不得怪物那惨无人道的糟蹋生命的方式,更见不得一些人类放弃人类的身份,与怪物同流合污共同糟蹋人类,为的不过是那几枚破铜钱和那块破灵石。
苏御为了还自己生活几分清静,为了那几亩田地,为了那几平米的小草房,挺身而出,与魔女卓宇展开长达五千年的战斗。
魔女卓宇坐在这王座上,单手托着下巴,在这世界之巅欣赏着脚下的烽火连天,倒是认为这是一幅绝世的美图。
不料,苏御出现了。
魔女卓宇没有想到,人世间竟然能有如此强悍的人类,修为竟能力压自己一头。
那是魔女卓宇首次惨败,即将灰飞烟灭的她,最终将目光放在人世间一位女子身上,魂魄脱体而出附在这位女子身上。
而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苏御的妻子,江宛沫。
那年的苏御性格寡淡,虽说江宛沫确实是人间难得的美人,但仅凭美貌确实不足以让苏御为他人动心,如不然今天的苏御也不至于只有一位妻子。
隐于山林的苏御,因为魔女卓宇还并未彻底被消灭,便出山了。
他来到江宛沫所在的城池,每日坐在城墙上,望着城墙里头的江宛沫,抱着酒葫芦,吹着清风,心里想着何时杀掉这位叫做江宛沫的女子。
江宛沫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子,战乱后她失去了双亲,每日靠卖豆腐卫生。
清晨天未亮,江宛沫起床开始制作豆腐,这一忙就是一天,一天下来,俏脸变成的小花脸,脏兮兮的,本来是有几分可爱的,奈何这是一张绝世容颜,此时脸蛋蒙了灰,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不过,江宛沫不知疲苦,脸上总是洋溢着开心的笑容,配上那张脏兮兮的脸蛋和那洁白的牙齿,倒是有着一种难以言语的感染力。
笑容是会传染的,这是真的。
苏御见得这般质朴的笑容,嘴角也情不自禁的勾起淡淡的笑容,他抬起酒葫芦,仰头便是一口酒。
这口酒后,便是无奈的摇头。
苏御觉得,这可能就是人世间的尘埃吧。
不像是风仙道骨的仙人,时刻都是端着架子,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就连笑容都是一种失态的表现。
罢了,罢了,不过是尘埃的命,没人在乎,用她这条命换取这世间的太平,值得。
苏御决定,明日便杀了这女子,然后回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当晚,江宛沫正要入寝,关窗时,便望了一眼星空,也便是这一眼,她发现了城墙上的男人。
月下漆黑一片,黑暗的城墙上,侧坐着一位像是清风的身影,他手持酒葫芦,仰天饮酒,他身上的飘带随风飘舞,好生潇洒。
江宛沫歪头着头,目光疑惑的看着这位坐在月亮上的男人。
苏御见得江宛沫正看自己,便放下酒葫芦,目光默然的看她。
或许是江宛沫看到了他在看自己,她开心的笑了,露出她那洁白的牙齿,与白日不同,这次那张脸不是脏兮兮的。
她朝他,摇了摇手。
苏御见状,冷着脸,偏头看向别处,不再理会这将死之人。
次日,苏御本想要杀了这女子,却没成想,这女子起床打开窗时便朝自己这边看,脸上还是那开心的笑容,她还是朝他摇手,好像在打招呼。
三番五次的笑容,让苏御动了恻隐之心,以一句“明日再杀你”为借口暂时放过了她。
没想到的是,日复一日的推延下去,苏御手中的樱花刀始终没能拔出来。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人世间已经彻底从战乱中恢复,城池里再次恢复以往的繁华。
那是冬日,皇家的马车路过这条街,所有居民都来庆祝皇家的皇子能路过这里,那时的江宛沫也迷茫的站在人群里,她在想皇子是不是也会吃豆腐呀。
江宛沫太美了,不过是人群中的一眼,皇子便瞧上了这位美丽的女子。
不过一日,皇家的皇子便向江宛沫抛来橄榄枝,在街坊邻居羡慕的目光中,江宛沫看了一眼家中的豆腐,婉拒了皇室抛来的橄榄枝。
她舍不得自己的豆腐。
苏御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暗叹女人傻,这么做会让皇家很没面子,虽然就算你同意了,去了皇宫下场也不会比现在好几分。
不过,苏御却满意的点了点头,暗叹世间好人本不多,而好人之中淡泊名利的又是少之又少。
果然,江宛沫为了自己的豆腐付出了代价,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前来骚扰江宛沫的生意。
不过半个月的光景而已,那张脏兮兮的俏脸虽还在,但那质朴的笑容却不见了。
江宛沫的笑容不见,苏御心情也稍有受损,这酒葫芦里的酒喝起来也不是那么有味道了。
那日,又有官府的人前来砸江宛沫的摊位,碰巧赶上苏御酒葫芦里没了酒,他踏着几片雪花从城墙上落了下来,剑不拔,随便几招几式便解决了官府的人,又抓了一把泥土,把江宛沫那张俏脸图黑。
这张脸,脏兮兮的最好,太干净,容易惹是生非。
最后,苏御买了酒和豆腐,这便走了。
买酒是假,帮助江宛沫是真,如不然,为何买豆腐?
这也是江宛沫首次近距离看到这位宛若风一般的男人。
至此,苏御又能坐在城墙上吃着酒,看着那张脏兮兮的俏脸上的笑容。
好景不长,皇子终于没了耐心,派人对江宛沫下了迷药。
酒葫芦的酒还有,苏御以买豆腐的借口出现在江宛沫的庭院中,他一脸漠然的看着江宛沫。
他问她,“有豆腐么。”
江宛沫一脸艰难,“有。”
“怕死人么?”他又问她。
“见过死人。”江宛沫道。
战乱中,江宛沫的父母就是被怪物杀死的。
苏御拔刀,庭院中飘起了樱花,在樱花和血雨中,苏御抱住了她。
官府的人死了,苏御和和官府的梁子算是结了下来,皇室发布重金取苏御的人头。
苏御倒也不在乎,就坐在城墙上,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终有那么一天,苏御烦了,他仗剑,手起刀落,满城飘起了樱花雨。
就是一夜之间,等天明时,江宛沫再次推开窗时便发现这满城的樱花雨,通过街坊邻居她才知道,原来一夜之间皇室的人都被杀死了。
皇家不能说一点用处都没有,虽说有欺男霸女的现象,不过国家受难时,他们倒也会出头保护城池,说是保护人民也好,说是保护他们的建立的霸业也好,总之人民是可以得到一定庇护的。
所以单从这点上来看,人民和皇室之间算是相爱相杀了。
皇室没了,人民慌了,这要是来了敌人,该如何?
于是,苏御独自挑起保护城池的重任。
十年,大陆的人们皆传着苏御的传说。
一人,一酒葫芦,一块豆腐,便护一城池。
传说终归是传说,不是说是假的,只是他们看不到真正的真相。
实则是因为一张脏兮兮的俏脸,和一抹质朴的笑容。
苏御不说,便没人知道,就连江宛沫本人都是不知道,苏御因为她那抹笑容便屠了这城池的整个皇室。
该来的还是会来,又五年,江宛沫体内的魔女卓宇觉醒了。
“我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江宛沫疑惑的道。
苏御拿起豆腐,淡淡的道,“正常。”
“你知道?”江宛沫奇怪的问。
苏御淡淡的道,“你体内有魔女。”
江宛沫闻声,先是一愣,随后便沉默了。
“那你……”江宛沫失落的道,“你来是为了杀我的吧?”
苏御没说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江宛沫的身体即将被魔女卓宇夺舍。
那时寂静的夏,夜里,江宛沫艰难的爬到城墙上。
“喏。”江宛沫把豆腐递给了苏御,“豆腐。”
苏御望着圆月,没说话。
江宛沫坐在苏御身边,跟着他一起望着圆月,两脚欢快的踢在空中。
“我以为,你坐在月亮上。”江宛沫笑道。
“嗯。”苏御淡淡的道。
“我以为,你也是在战乱中失去了双亲。”江宛沫叹道。
“嗯。”苏御又是淡淡的道。
“原来你是为了杀我……”江宛沫伤心的道,话说到后面,声音就越来越小了。
这次,苏御没说话了。
江宛沫酝酿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笑道,“好啦,你杀死我吧,不能让她复活。”
这些年,苏御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此话一落,苏御手中的樱花刀猛地闪过一道厉芒。
江宛沫看着苏御这般决然的模样,内心更失落了。
苏御看着她失落的脸,叹了一口气。
他抓了一把泥土,将江宛沫的脸涂黑。
“我来,最主要的不是为了杀你。”苏御平静的道。
闻声,江宛沫一愣,疑惑的看着苏御。
“我来是买豆腐的。”苏御淡淡的道。
江宛沫一听,脏兮兮的俏脸上再次浮现她那质朴的笑容,还有那一排洁白的牙齿。
“嗯。”江宛沫重重的点头,而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
……
……
这夜,这座城池里,最后一次飘起樱花雨。
然而,让苏御没有想到的是,事情远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魔女没死!
那就意味着,苏御还能再吃一次她亲手做的豆腐,还能再看一次她那质朴的笑容。
同样的,这也意味着,苏御这并不是最后一次亲手杀死她,还有第二次,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