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爷尹祁风,大启朝十六位皇子中,唯一一个还没有封号的王爷,也是朝中有名的和尚王爷。
为什么要如此称呼他?那就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了。
六王爷尹祁风,他似乎和六这个数字很是有缘。
他尚在娘胎中时,当时还没故去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六皇子的生母,在刚怀孕满六个月时,被阴损的月贵妃暗害,悄悄换了她日日要喝的安胎药,导致皇后娘娘见了红,险些流产。
虽然发现的早,孩子是保住了。
但是四个月后,生下来的六皇子却是位四弊二缺的皇子。
这是当年国寺还在世的老方丈——苦果法师,在六皇子的半岁宴上,为时下刚满六个月的六皇子推算出的命格。
这四弊分别是鳏,寡,孤,独,注定一生孤苦无依,没有亲人。
二缺则是缺命和权,命中便没有帝王命。
虽然比民间的五弊三缺的命格又好上一些,但是在这皇宫中却是容不下的这么一个会妨碍自己命数的人存在的,尤其是皇帝。
于是原本欢欢喜喜,和和睦睦的半岁宴,因为这事儿闹得众人头顶是乌泱泱一片被乌云笼罩的严严实实,个个缩了脖子不好多言,唯恐被盛怒之下的皇帝瞅着不顺眼,无辜牵连。
黑了脸的皇帝当着皇后和后宫众妃,以及文武百官的面,从皇后怀中夺过正咿咿呀呀的六皇子高高举起,非要当场摔死六皇子这个天煞克星。
六皇子起初还只以为是皇帝在逗弄他,还冲着皇帝咯咯直笑,后来大抵是被皇帝阴沉狠厉的表情吓到,哇哇大哭起来。
皇后娘娘的魂儿都被吓飞了,此时听到六皇子惧怕的哭声,她的心都要碎了。
皇后娘娘跪在地上死死拽住皇帝的衣角苦苦哀求,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盯住被高高举起,此时哭的可怜,随时都可能命丧当场的亲生骨肉。
镇国公一门老少也跪地求情。
皇后心如刀割,只要能给自己的心头肉求得一线生机,哪怕放出宫去贬为庶民也好,总归还有一条命在。
可皇帝却铁了心,非要弄死自己的亲生骨肉不可!
眼看要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引起一场大乱,这位嘴欠的苦果法师不知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早有预谋,开口向气红了眼的皇帝求了情。
“我佛慈悲,老衲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因老衲一句话,要了六皇子的命,若陛下实在忌讳,不如让六皇子随老衲皈依了佛门,脱出红尘事,这命数再厉害,便也不能如何了。”
皇帝还是很敬重这位老法师的,在这个崇尚佛学的朝代,佛家法师一句话,甚至比圣旨还能牵动人心,这也是国寺存在的意义,从本质上杜绝了佛家有些心有杂念的法师动摇国本,反而对于巩固皇权更为有利。
皇上听从了苦果法师的建议,将时下刚满六个月的六皇子交由苦果方丈带回国寺亲自抚养。
苦果法师为他取名,忘尘。
帝小七看到此处,对这位法师的文化素养投以深深地鄙视。
这名字好听不好听姑且先不说,首先这名字取的就很没有技术含量,六皇子本来就只是个啥都不懂的小娃娃,他非给取个破名儿叫忘尘。
保不齐这娃娃大些后就会研究自己为啥叫忘尘,忘哪门子的尘,这一来二去的是不是就会给整失眠了,这么一惦记,是不是就想整个水落石出去?这万一给整个水落石出了,是不是又要牵起一段新仇旧怨?那这么多年的佛门清修不是白扯了!
后续尹祁风有没有如同帝小七所想那般在深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苦苦纠结自己的身世,帝小七不知道——因为鲂郦也不知道。
鲂郦所知道的这些,只是在命簿上看来的大概,具体的这些细枝末节,帝易显然是直接给她省略了的。
鲂郦所知道的,就是皇后娘娘至此再不得见自己拼了命生下的孩子,终日郁郁寡欢,再不见笑颜。
一直到六皇子满了六岁时,皇后娘娘在一个雨夜里悄然崩逝,在对儿子无尽的思念中,结束了她这实在算不上幸福的一生。
帝小七咋舌,这个“六”字儿,有毒啊!天帝他老人家是不是跟这个六字儿有仇,非整个逢六必惨是要干啥?
皇后崩逝后,一向与皇后不和的皇帝终于逮到了机会,不顾群臣反对,刚过皇后三七,就把心爱的月贵妃封为继皇后,立月贵妃所生七皇子为太子,入主东宫。
而皇帝与这位新封的继皇后,两人整日浓情蜜意,腻的朝中众人是一脑门子虚汗。
皇帝与皇后不和,朝野皆知。
当年的皇帝还是三皇子时,生母娴妃萧氏也并不得先皇宠爱,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在争夺帝位的这场大战中,都毫无优势可言。
直到后来,他迎娶了镇国公的嫡女,也就是六皇子生母,借助皇后鼎盛的家族,成功上位,踏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
在他还没登基的时候,他与皇后还算恩爱。但这一切在他登基以后土崩瓦解,或者说是他原形毕露,册封皇后的大典之后,公然把以前自己偷偷养在外面的小妾迎进宫中封为月贵妃,宠冠后宫。
直到贵妃对皇后下手,差点害死六皇子,皇上才因此关了月贵妃两个月的禁闭草草了事,算是应付了朝堂上的言官。
皇后曾经有多难过,怕是没人会再记得。
一直到六王爷满16岁时,苦果法师圆寂。
帝小七稍感欣慰,天帝这有毒的命格总算用到了一处正地儿,把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苦果法师给克死了!喜大普奔!
苦果法师圆寂前,曾修书一封。经由快马加鞭送到了深宫中,皇帝面前的御案上。
除了皇帝,没人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那封信早已经随着烛火被皇帝烧成了灰烬。
只是在苦果法师圆寂后,皇帝把六皇子接回了皇都,赐名尹祁风,册为王爷,赐府邸,却未赐封号,也不许六王爷入朝参政。
就像是一种可笑的施舍,赏他一处终老之处了却一生。
皇帝不喜欢他,皇子们自然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文武百官也视他如无物。
在他刚刚回来的那些日子里,总有些皇子打着“兄友弟恭”的旗号想来羞辱他一番,奈何个个儿都被拦在了王府外,连尹祁风的一片衣角都没见着,日子一久,那么点好奇心都被耗尽后,他也就被人们淡忘了,只是偶尔出现在街坊走市间,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里。
听说,回来的忘尘和尚、哦不!该叫尹祁风了。
听说尹祁风如今,仍旧如同跟在苦果法师身边时一样,整日以一个和尚的形象示人,诵经打坐,偶尔出去修行个十天半月,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就差在六王爷府再修一间禅房了。
皇帝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在皇帝看来,他不过是一个政治婚姻下的一个质量有缺陷的产物,他甚至从未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过。
鲂郦找到六王爷时,脑瓜儿剃的锃亮的他,正在郊外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追杀。时下仍是凡人的六王爷不知道,那追杀他的人是被魔族附了身。
他双手合十,闭了眼就地打坐,口中的诵经声不断,却是不急不忙的样子。
魔族本体是近不了他的身的,他毕竟投生前是天帝,是天界的老大,下凡前就已经留了一手防备魔族,但是对于人界的人类,他是无法提前防备的,一切因缘造化自在人心,不能过多的干预。
魔族也是看中了这一点,不知道用了什么阴损的招数,居然能够附身在人身上,操控人的意志和行动。
就在一众被附了身的人围着尹祁风纷纷举刀,要把他剁成肉泥时,鲂郦从天而降,抬手捏诀打散那些疯了一样追着他的人。
尹祁风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时,她就那样一身紫衣,翩翩然落在了他眼前。
“傻子!都不知道要跑的吗!”
她向坐在地上的尹祁风伸出手,要拉他起来。
刚刚还视死如归、临危不惧的尹祁风看到这么不注重男女大防的鲂郦,突然狼狈的慌了神,侧身避开鲂郦伸出的手。
他双手合十,向鲂郦行了一个佛家礼,道了一声,“多谢。”
鲂郦皱眉,这司命写起命簿来也真是下手够黑的,居然直接把堂堂的天帝陛下、天界老大,给写成了孤家寡人,还是一个光头和尚!
鲂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蹲下身来,双手托腮,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直盯着偏头躲开视线的尹祁风。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坐在这里等死呢?”
“我叫……,尹祁风。”
他顿了一下才说出自己的名字,似乎是还不习惯这个新身份。
“尹祁风哦!”鲂郦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尾音,“你就是那位六王爷吗?”
尹祁风抬眼,一双和这身和尚装扮明显不匹配的桃花眼看向鲂郦。
鲂郦也不多言,只弯了唇角坦荡荡的任他打量。
听人说桃花眼的男子最是多情,一般都是话本中渣男的标配,可这人物设定明显不符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