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沉思当然不是偏向某一方的猜想,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这事,所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
老者说了他已经采药采了几十年,想必也是靠这一行为生。如果在老者能发现的前提下,他肯定不会卖这种说不清成色的草药,来砸自己招牌的。
而青年武者一行人也很难是坑蒙拐骗之徒,毕竟坑蒙拐骗也要有利可图。老者这一兜子锻体草药虽然比一般草药贵一些,但恐怕都不超过半块灵石,换算成银子也才二十多两银。
就算加上之前卖掉一部分,老者身上的钱恐怕也超不过一块灵石。这看上去似乎已经是陆舟当杂役弟子的半月所获,似乎很多。
但别忘了杂役弟子还是弟子,你是去求仙问道去了,不是挣钱去了。而正常锻体武者在外,不管是被雇佣还是接委托,每月的收入都不会小于十块灵石,如果武艺高强的武者,那么只会更多。
更何况不管是雇佣还是委托,东家也是要考较武者的诚信德行的。如果你是一个坑蒙拐骗的小人,又有哪个东家会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你?
所以如果不是确有其事,武者很难会去干这种捞不着多少好处,还会惹一身骚的事情来。
而也正如陆舟所想,其实青年武者四人考虑到自己的声誉问题,已经有些打退堂鼓了。到转念一想,如果他们现在灰溜溜的走了,那恐怕就跟默认了一样,还是没有好果子吃。
因此他们只觉得嘴里是一阵发苦,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这里。等周围人争论有了个结果,或者城主府出面插手此事。
而作为事情起因的那位内伤武者,因为连累了替他出头的三位哥哥,更是愧疚欲死。面上不一会便又涌起了不正常的潮红,怕是又要吐出一口血来。
此时陆舟心中的思量也有了些眉目,当即站了出来,亮出身份道:
“诸位,我名陆舟,乃是云崖宗外门弟子。我有几句话,请诸位听上一听,也许能够解决问题。”
陆舟话音刚落的同时,场面也的确安静了下来。他们上下打量着陆舟,看其穿白袍系蓝带,脚踏云纹靴。腰间也的确挂着一张令牌,翠绿成色,颇有灵气,其上刻有陆舟二字。
看样子的确是云崖宗外门弟子无疑,练气期的存在,他们这等凡人武夫见了都得叫一声仙长。因此虽然有些人因为被打断争论有些怒气,但也得老实的听他把话讲完。
而陆舟也开始缓缓讲道:
“首先,我要说的是,我并不怀疑任何一方,我只是想提出一些还没发现的细节。”
听了陆舟这话,老者与青年武者一行齐齐松了口气,而之前争执的众人对他的敌意也减了不少,这让他接下来的话更好展开。
“首先,我们能够证明的是,这位买药老者袋中的草药没有异常。而且遇到有异常的草药,你应该是会记录下来,而不会去摘取,更不会拿出来贩卖吧?”
陆舟说话的后半段,自然是在询问老者。
老者听了后连忙道:
“我采了几十年的草药,当然知道有些草药不清楚不能去乱碰的。而且我都没搞懂就拿去卖,那我不就是傻了嘛,这一把岁数混到狗肚子里去了。我也有家人要养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老家伙是断断不会干的。”
众人都觉得老者这话说的实在,甚至有些熟识老者的,知道他自采自卖足有几十年了,很少跟风涨价什么的。也从没置办过什么产业,没有什么心思道道,不由得就信了几分。
陆舟点点头,又转头对青年武者四人问道:
“我看你们四个都是武者,应该都有接近锻体后期的修为了吧,可在哪位雇主手底下做事?”
这话问的四人领头的武者眼睛一亮,想要给好的雇主东家干活,往往要看品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如果到必要时候,反过来想想,是否拥有好的雇主,也能够证明他们品行无缺呢?
这结果是当然的。
因此被提了一醒的领头武者,也忙不迭地证明道:
“我们兄弟四人,现在都在白和亭白掌柜手底下做事。平日里跟着商队东奔西跑,就连贼匪强盗都杀过不少,怎么会做这等坑蒙拐骗的下三滥之事。这样毁掉名声,与自砸饭碗自断后路,又有何异?”
众人听了这话,也是连连点头。白和亭是庄临城中有名的贵重品商人,贩卖的也都是些玉石黄金瓷器之类,其商队采购当然也是以这些为主。
因此想在白和亭手下做事,可不仅仅是武艺高强那么简单,道德品行方面也比平常商户要求更高。
若不是四位青年武者在其家乡本就颇有侠名,恐怕白和亭肯定不会雇佣外地之人的。
而经陆舟这么一问,虽然事情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但也有之前立场分明的人不满起来,扯着嗓子质问道:
“你这问东问西的有什么用?是在和稀泥吗?有本事把问题解决了啊!”
闻言陆舟只是微微一笑,甚至没有去找是何人起哄,只见他继续对那位领头武者说道:
“既然你们从没做过亏心事,那么我要是让你把那株铁皮草交出来查验,想必没有问题吧。”
能有转机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好事,傻子才会去拒绝。因此只见领头武者点点头便把那株铁皮草交了出来,不过他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查验当然没有问题,随便各位查验,而且我们也不止有一株这种铁皮草,就算不慎损坏了也无妨。”
原来领头武者是在这处防备着,不过陆舟倒也不在乎,甚至这样还要更稳妥些。
因此在陆舟接过铁皮草后,他就把其交给离他最近围观的人,让他们挨个传阅。之后询问他们可有什么发现,他们相互看看,最后由一位看起来有些沧桑的中年男人走出来说道:
“观其外表,其上红色纹路确是自身产生,并没有做过手脚。若抚摸其纹路,颜色就会有所加深;如果不碰,就会慢慢变淡。的确是未曾见过的新变化。”
而围观众人也纷纷表示看不出什么手脚,这株铁皮草就是自然变成这样的。
这让武者一行人松了一口气,有众人作证的话事情便能解决了。而那位内伤武者因为之前的事,一直憋着一口气,而现在真相大白,他自然就把气撒在了老者身上,语气不善道:
“老头,这回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你可还能抵赖吗?你可知就因为你的抵赖,耽误了在场诸位的时间不说,还险些断送了我们兄弟四人前程。你说!你该怎么赔!咳咳咳咳……”
老者一听,顿时脸色煞白,但他旋即却说:
“你这株铁皮草虽说不是作假,但你又如何证明这是你从我这儿买的,而不是你从其他地方弄到的?”
虽说老者现在这话的确有抵赖的嫌疑,但也的确让众人再次迟疑了起来。毕竟他们刚才所证明的,也的确只是草药的真伪成色,并没有证明这药草的来源。
而四位青年武者听了这话,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蠢蠢欲动就要逼近老者,但被陆舟拦下来了。
现在的情况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起点,陆舟的一番口舌似乎没起作用。
但实际上陆舟早就知道这药草的来源肯定是无法证明的,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凡间买卖,没有确切的影像光凭口说是没有用的。
而他之前做的这些也只是铺垫,接下来能不能证明他的一个猜想才是要点。
只听他说道:
“诸位,我还有一个猜想,有可能解决此事。”
之前陆舟只用几句话就调和众人,把事情捋清,这让四位青年武者对他的观感还算不错。
因此陆舟此时开口,他们也愿意听一听他的猜想,那领头武者也就对着他道:
“陆仙长,有什么办法,你直说便是。”
陆舟点点头,却随即反问道:
“几位,你们在这里买完草药后,是怎么使用的?”
四人对视一眼,最后看向了那位内伤的武者,他便出来解释说:
“是我一个人来这里买的药,我买完之后急于突破,调制药汁便修炼了。就是这么回事,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陆舟追问:
“我说的是具体的使用方法,比如是捣碎、熬煮、外敷、内服,这一类的。”
那内伤青年虽然有些不耐,但也解释了:
“我是把这草药跟其他草药一起煮开,调制成药汁后侵泡其中的方法使用的。问这些有什么用?这就能解决问题了?”
陆舟接着又是一问,却让他青年一愣:
“我看你拿出的草药不似煮开后的样子,想来是另外余下的草药。你剩余的那些草药可全是这般异状?”
青年武者愣怔片刻,随后沉思起来,说道:
“这倒不是,我包袱里的草药没有变成这样,我拿到练功室的草药也只有几株是这般模样。”
“它们可曾一开始便是这样?”
“这……我记不得了,我配制的匆忙,也未曾细看,只道是这老头买我的货有问题……”
“你的药汁可是在练功室里煮的?”
“这的确是,因为药汁煮出来的蒸汽也能有些许功效,因此我每次都是练功室里煮的。”
陆舟嘴角微勾,他的猜想已经证明大半了,接下来只要取信于人就好。只见他又转头问之前证明草药真伪的中年男人,问道:
“这位兄台,你可否复述说一下你刚才说的话。”
“额……其上的红色纹路,是自然产生……”
“不,是最后一句。”
“那就是触摸纹路,颜色会加深;不碰就会慢慢变浅。这句吗?”
“对,就是这句。”
“现在,证明你清白的时候到了。”
陆舟转头,对老者说:
“我要实验一下,你兜中的草药如果遇热,会不会有变化。”
“你可愿意配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