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小院是江南风格，白墙青瓦，进了大门，穿过一座葱郁的小园子，才到正屋。卫清和陈圆圆进来的时候，傅明珏在正屋里煮茶，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出现的两道丽影，亲自起身相迎。

她有好些时日没见过卫清了，一把拉住他的手细细打量，先关切了一句：“怎么瘦了这么多？国外的饮食不习惯吧。”

其实卫清已经回国多日，瘦不瘦的怪不到国外伙食上去，但这是老人家关心晚辈的表现，卫清不会较真，淡笑着说是。

两人寒暄几句，傅明珏才去看卫清身后那姑娘。

一般人看人，看的不过是皮相，老戏骨看人，则是皮相和骨相兼察了。

陈圆圆天庭饱满，眉骨端正，鼻梁挺翘，下颚线条收得刚刚好，是傅明珏大半辈子以来见过的，骨相最接近完美的一个。

至于皮相，更是生得标志，皮肤白里透红，五官明艳又不流于俗气，可塑性很强。

傅明珏不再奇怪为什么卫清要为了她来求自己帮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只是演艺圈里木头美人也多，就不知道有没有天分了。

卫清知道傅明珏在打量陈圆圆，并未出声打扰，待看到傅明珏露出满意的神态，这才介绍：“老师，这就是我上次在电话里跟您提过的陈圆圆。圆圆，过来见过傅老师。”

陈圆圆的神情激动得有些异常，她上前给了傅明珏一个大大的拥抱：“老师，我好想您！”

卫清微愕，不解地看着傅明珏，用眼神询问：您和她认识？

傅明珏也同样讶异，她不是热络的性子，偏偏陈圆圆这一抱，竟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接收到卫清的眼神，傅明珏冲他摇了摇头，却是没推开陈圆圆。

卫清瞧着老师这模样，心下奇怪的同时，也暗叹陈圆圆还真是运气不错。

要知道老师并不怎么喜欢和人亲近，再自来熟的人，她都未必会给好脸色。

傅老表示不认识，卫清又问陈圆圆，陈圆圆经卫清这么一问，才突然醒神。

糟糕，她忘了现在她这副样子老师应当不认识了！

*

陈圆圆和傅明珏从前的确是旧识，那年她刚满十六岁，父亲还没破产，暑假她去平城外婆家玩，傅明珏就住在外婆家隔壁。

那时傅明珏刚刚丧夫，情绪低落到快要生心病，不愿待在伤心地的她去了平城，借了一位老姐妹空置的院子休养。

院子里栽了葡萄藤，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一簇簇晶莹的果子挂在凉棚里，馋得隔壁的陈圆圆直接上门来讨。

傅明珏当时没什么心情搭理她，没给她开门，哪知陈圆圆却搬来了梯子，攀上了围墙。

陈圆圆趴在围墙上，一眼就看到傅明珏独自坐在藤椅上默默流泪，神情麻木，好像对这个世界一点留念都没了。

她心念一动，便跳下去摘了一串葡萄就着井水洗了，递到傅明珏的面前。

“奶奶，别伤心了，尝尝这个吧，很甜哦。”

一句话，一串果子，打开了傅明珏禁闭的心门。

此后，陈圆圆便每天都去找傅明珏唠嗑，傅明珏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表演艺术，并没有生育孩子，陈圆圆单纯乐天的性格给她带去了热闹，渐渐两人也就熟稔起来。

那会儿师子昂开始有当艺人的想法，陈圆圆虽然没说，心里也想追随的，听闻傅明珏是教表演的，便缠着让她教教自己。

傅明珏本不轻易教人，被陈圆圆缠得没办法，才出了个作业给她。

没想到陈圆圆还真挺有天分，傅明珏也就来了劲儿，开始正儿八经地教起了这个小姑娘。

有了事做，傅明珏逐渐从丧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打心底喜欢陈圆圆这个小姑娘，临离开平城前，还叫她以后考表演学院好好继续跟自己学。

陈圆圆也应下了，只是后来因为家里突生变故，便不了了之。

*

这些年，陈圆圆其实对表演仍旧抱有浓厚的兴趣，只是她也清楚，自己之前的条件并不适合在娱乐圈发展。

与其做着不靠谱的梦，不如早些放弃，好好工作帮家里减轻负担，因此明知道傅明珏是星城表演学院的老师，陈圆圆也没去找她。

此次，她事先并不知道卫清给自己找的老师就是傅明珏，所以乍见故人，她喜上心头，忘了自己已经面目全非。

这下该怎么跟两人解释？

脑子前所未有的飞速转动，陈圆圆整理了一下思绪，松开傅明珏的肩膀，不太好意思的模样：“我是老师的忠实粉丝，第一次见到她就好像认识了许久似的，一时嘴瓢了。”

不好意思并不是装出来的，这种窘状，面前又是她敬爱的傅老，陈圆圆是真情实感地感到羞赧。

卫清的目光在陈圆圆脸上流连片刻，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可是，真的就只是嘴瓢吗？他保留怀疑。

不过，卫清并未追问，因为他知道，陈圆圆有没有说谎，他这位老师自有判断。

果然，下一秒，傅明珏冷淡的声音传来：“哦？你喜欢我哪一部作品？”

傅明珏虽然对陈圆圆第一印象还不错，但也不是什么马屁都接受的人，尤其是自称自己粉丝的，当下挑眉看她。

说得出来也就罢了，要是说不出来，那就得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收她了。

陈圆圆是真喜欢傅明珏的，大部分影视作品都看过，这些年傅明珏很少上荧幕，偶尔演演话剧，陈圆圆之前休假的时候，还悄悄去捧过场。

所以她如数家珍道：“老师的大部分作品我都喜欢的，像早期的《双凤齐鸣》《边塞传奇》和《花魁》，中期的《一代魔女》《乌面》还有话剧《黑蜘蛛》《爱在黎明破晓》等等。”

傅明珏见陈圆圆能说出她这么多作品来，还挺意外。

不过，这些网上都能查到，随便记一记也能说得有模有样，不算什么。

傅明珏又接着问：“这些作品你都看过了？来，说说看，这里头哪个角色让你印象最深？”

陈圆圆知道老师是在考自己，说实在的，她要是想，完全可以将上述作品的每一个角色都整一套小论文出来。

可是面对傅明珏，她想说点真心话。

“其实……还有一部作品，只是老师并不是主角，甚至，都算不上老师的代表作，可是我最喜欢。”

“哦？哪一部作品？”傅明珏饶有兴致地问。

“老人院。”陈圆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