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师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明瑟缩下身子，脑袋垂的几乎要挨近地面。

“清明，你起来吧，好好的守着乐瑶，等她睁开眼或者是有了别的东家立时来唤我。”

乐瑶那丫头如今人事不省，再则清明也伤的不轻，韩春子也没责罚徒孙的心情，语气一惯的清冷凉薄。

“是师尊，徒孙知道咯。”

下巴和嘴角也带着明显淤青的清明，抬头怯懦的望了眼师尊神色不明的脸，很快垂下脑袋低声含糊的应着，身子已经摇晃着站了起来。

不是他言语敷衍师尊，实在是从树下摔下来时，砸到了乐瑶的脑袋，他下巴和嘴巴也伤到，这会过了几个时辰更是疼的张张嘴就疼的厉害。

因在观里，他是年岁最小也最没心机的一个，就被自己指派着做了陪护乐瑶的重任，哪里能知道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听着清明轻缓的迈着脚步进了屋子，韩春子的心里有些懊恼和悔意，前些日子就该稳妥些的清弱去照顾小丫头。

黯然回到药房，韩春子去书架上翻找医书，期翼书中能找出让乐瑶快速清醒的的医方。

见满身满脸都是血也再次昏厥的乐瑶被抱回来，韩春子也是焦急慌乱之下，仅仅给乐瑶包扎了身上几处外伤，并没仔细的查看乐瑶脑后凸起的软包。他忽略了乐瑶不仅摔下树，还被从树上摔下的清明狠狠砸了一下脑袋，造成二次伤害，后脑里有淤血和包块才是她一直不醒的元凶。

昏黄的油灯光亮打在乐瑶包裹的严实的脑袋上，看着她双眼紧闭，被牙齿顶破的嘴唇高高肿起，看着比自己的嘴唇还肿的厉害，心里一颤，当时瑶儿从树上摔下流了那么多的血，该有多疼啊。

忙把自己的手悄悄伸在她的鼻子下面，有微弱的气息吹拂到手指上，怕触碰到乐瑶的嘴唇，清明的手急忙缩回来，眼泪再次涌出，他小声抽泣着，“瑶儿，都是我不好，才害了你，你快睁开眼看看我吧。”

寂静的秋夜里，连院子里时常鸣叫的秋虫也没再发出一点声响，清明心里难过，低微的抽泣声逐渐变成了嚎哭。

他手按着床边，边哭边说着话，“瑶儿，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清明，你不能再睡下去了，我会担心内疚死的。”

“清明，师尊要你好好的看护乐瑶，不是让你在这里打扰她睡觉的，别动动就流眼泪，你长点出息好不？”

提着一陶罐热粥过来的清松进了门槛，就小声的责问着哭的忘乎所以的师弟。

“师兄，瑶儿一直都不睁眼，我害怕啊。”

清明知道是青松师兄过来，他扬起满脸是泪花的脸，朝清明膝行过去。

哪个人也不想那活波俏皮的丫头出事，清明再淘气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青松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低声安抚着，“别怕，有师尊在，乐瑶一定会没事的，这陶罐里是我从厨房打来的米粥，你先喝上一碗，若是乐瑶醒过来，也能及时喝上。”

“不喝，瑶儿没醒过来，师兄，我实在喝不下米粥。”

瑶儿也是许久都水米没沾过牙了，自己哪里有脸去吃饭，好像心里难过，连最怕饿的肚子也安分下来，清明眼含着一泡眼泪，摇晃着圆圆的脑袋拒绝了清松的话。

端着陶罐朝碗里倒着米粥，清松扫了眼抓着他衣摆的师弟，嗔怪着，你脑子也摔傻了是吧？你不吃饱饭，连站都站不住，咋有精神在这里看护乐瑶呢？你难道不想看着乐瑶早日清醒过来吗？”

“嗯，我听师兄的话。”

是呀，师尊临走还叮嘱自己看护瑶儿，自己当然要真心实意的看护好，何况还有师尊的命令，清明应着话，立时端起碗，开始艰难的喝米粥。

一大碗粥若放在素常，眨眼间，清明就能喝进肚子里去，可破了的嘴沾上热食疼的他想跳脚，不能再丢人咯，瞥了眼床榻上昏睡的乐瑶，清明强忍着嘴里肉的疼痛慢慢的喝着。

昏睡中的乐瑶抽了抽鼻子，嘴里低声喃喃，“好香，瑶儿好饿，爹，娘瑶儿也要喝粥。”

看着素常吃饭哪次不是狼吞虎咽的师弟，今儿吃饭狼狈的模样，青松心里也有些酸涩。

“别打瑶儿，瑶儿没有偷吃！别打瑶儿啊……”

“娘，你在哪里？瑶儿身上好痛，也好想你啊，呜呜……”

乐瑶凄厉的哭喊着，俩手臂使劲的挥舞着。

“啊，瑶儿醒了！”

青松回过头，看着乐瑶乱挥舞的手，惊喜的喊了起来，已经不复素日的稳重端方。

两大步朝床榻走了过去。

清明的粥还在嘴里，傻愣的忘了朝下咽，捧着碗眼睛死死的盯着闭眼哭喊的乐瑶。

许是屋子里的话语让乐瑶从噩梦中惊醒，她缓缓睁开了干涩的眼皮，惶恐胆怯的望着俯下身含笑望着她的青松，用缠着白色麻布的双手抱着脑袋朝床榻里缩着，嘴里惊惧的嚷嚷着，“你别过来，我没偷吃米粥和鸡蛋，真的没有……”

“真的别打瑶儿，瑶儿脑袋好痛啊……”

哭声中的乞求让青松心里泛起苦涩，他温热的大掌轻轻的抚在乐瑶稚嫩的肩头，低声哄着，“乐瑶，你别怕，是我，我是你青松师哥啊，你是咱观里众位师兄的小师妹，我们怎舍得打你呢。”

摔坏了脑袋，乐瑶的记忆又回到了四年前，她爹娘才去世不久的时光里，刚才在梦中她又见到祖母黑着老脸指着她鼻子恶声恶气的诅咒着，间或还狠狠的掐她身上的肉，恶毒的婶娘也在旁边斜着眼唾沫飞溅的帮腔。几个大些的堂兄们都冷眼看着她，嘲笑谩骂着她。

“你走开，我怕，你别靠近我！”

身子打着哆嗦，乐瑶声嘶力竭的喊出这些话，就把脑袋死死的埋在胸前，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她那么恐惧。

确定乐瑶是真的清醒过来，心里砰砰乱跳的清明，已经丢下了碗，扑到床前，兴奋中带着欣喜，“瑶儿，你别怕，青松师兄是咱观里最最好的人咯，他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呢，才不会打你呢！”

“你们都走开，我没偷吃鸡蛋，也没偷米粥喝！”

别人再多的话都听不进耳中，被噩梦吓破了胆子的乐瑶嘴里依然喊着这几句话，连头都不敢抬起。

青松盯着瑟瑟发抖的乐瑶，这丫头到底做了啥样的噩梦，能不被吓成这模样？心里期初的喜悦很快被冲散，他低沉的吩咐着，“清明，你快去把师尊请过来，乐瑶的情形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