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司府老夫人的正房里。

杨春华望着越来呼吸越粗重的老主子，心揪成了一团。

已经过了快俩月，老爷去外走货还没返回，她害怕老夫人挺不过去。

“春……华，你过来……”

司老夫人觉得这会嗓子眼堵的东西被她强行的压了下去，能利索的说话，就低声唤着床榻边的杨春华。

“哎，奴婢在呢，老夫人，你有话尽管说。”抹去脸上的泪花，杨春华跪在床脚踏板上，把身子俯在床边。

“凌儿也不知被那毒妇逼去了哪里，司家气数要尽啊，老婆子一辈子没做过一件恶事，却养出你家老爷那个有眼无珠的废物，老婆子恨呢。”

“老夫人，你别说话，大少爷肯定会在外面好好的呢。”

劝着伤心愤怒的老太太，握着已经成了她皮包骨的手，杨春华还不敢哭出来。

“但愿凌儿那傻孩子是去京都找他舅舅，不然我变成了鬼，也不放过杜氏那毒妇。”

司老夫人咬着牙根，恨恨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身子朝后转去，看内室还是自己一人，杨春华才低声说着，“老夫人，这话放心里就成，可不能朝外说啊，让她听到会变本加厉的对付你呢。”

“以往都是我懒得搭理她，才纵容了这恶妇的心是越来越大，越来越狠毒，当初不是她出手，凌儿的娘又怎会横死街头呢，可惜了纪氏，那么温顺的媳妇，竟然死的那样凄惨，可怜了我的凌儿啊，你们老爷是真真的有眼无……”

许是知道自己熬不过几日，司老夫人回光返照，竟然利索的说了好大一番话。

待老夫人歇气的工夫，杨春华把还温热的补汤端了过来，想伺候好容易有了精神的老夫人喝上几口。

人老了，精神不济，再不进食，哪里撑得住呢。

“不喝，仙丹灵药，也救不了老婆子的命哦。”

大孙子渺无音讯，她也活够了。

司老夫人朝杨春华摆着手，拒绝喝汤。

“老夫人，你好歹喝几口汤吧，奴婢这几日听说鸿升那小子从后院柴房逃走，再没回来，依那小子的机灵劲，肯定去找大少爷去了，还有件事，奴婢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知道老夫人存了死志，杨春华也豁出去，横竖老夫人若没了，自己一大家子人都握在杜氏手里也难逃活命，不如搏一搏，兴许还能让老夫人撑下来，自己一家也能逃过这一劫。杨春华就想把纪香告诉她的秘密说出来。

司老夫人知道杨春华素来稳重，要说的话肯定很重要，她嗔怪着横了她一眼，“你这人，在我面前还有啥吞吞吐吐的呢，有话利索的说，别等老婆子咽了气，你想找个人说都没机会咯。”

总是觉得孙子会安然无恙，听到杨春华说出来的话，司老夫人黯然的眼神一亮，握着杨春华的手也有了力气，“你说纪氏临时给凌儿定了门亲？可是真的，那丫头如今在哪里啊？”

“那丫头是桐洋村乐秀才家的丫头，前些日子咱去清风观，纪香还见了那丫头一面，要去相认，奴婢怕那丫头被杜氏的眼线盯上，就拦住了冲动的纪香，没想到纪香竟然因这事抑郁而众，这都是奴婢害了纪香啊。”

想起那日自己强硬的阻拦了纪香，反而害死了她，杨春华话里尽是自责。

“好，凌儿有个小媳妇就好，人是纪氏看上的，肯定不会有差错的，春华，你也别难过，纪香的事也怨不得你啊。”

司老夫人相信故去的儿媳做的事情靠谱，拍着杨春华的手安抚着她。

心里有了希望，司老夫人也不要死要活的，精神大震，一口气喝光了盏里的补汤，又喝了半盏温茶，这才熟悉的躺下。

“春华，你明儿亲自去趟桐洋村，把那丫头悄悄带过来让老婆子瞧瞧，看我们凌儿媳妇的小模样。”

这就惦记上孙媳妇咯，这事可真是不好办呢。

杨春华又把纪香曾多次去桐洋村打探乐瑶消息却徒劳无获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老夫人，就因那乐家丫头眉心有个桃色印记，纪香才在清风观里把她给认了出来，这会再去桐洋村奴婢估摸着也是白去。”

见杨春华一脸难色，司老夫人也陷入了苦恼之中，良久，才拍了板，“老婆子就不信和那丫头那么没缘分，这事好办的很呢，你去趟清风观，找韩真人问问，那日咱们去观里上香，别人家带着小丫头的是哪家的不就结了。”

“嗯，好吧，那老夫人可要听话，在府里好好的吃饭，等奴婢把乐家丫头的好消息给你老带回来。”

因老夫人这些日子病着，自己借口去给老夫人进香祈福，杜氏那毒妇肯定不会起疑心，杨春华又叮嘱着司老夫人。

“好，好，好，都听你的，有了孙媳妇，老婆子哪里还舍得闭眼、蹬腿呢。”

司老夫人的心思这会都放在了乐瑶身上，离开拍着床边兴奋的乐呵了起来。

伺候好老夫人是自己的本分，见她这么开怀，杨春华的愁绪也荡然一空。

主仆二人说着那些过往的开心事，全然不只次日府里发生的一场轩然大波。

被司家老夫人惦记的乐瑶，这会正靠在妙音身上撒娇，“姑姑，瑶儿求姑姑了，让瑶儿再喝口果子露吧，就一小口。”

“好瑶儿，夜里是不能喝果子露的，你口渴，姑姑给你倒盏热茶喝喝啊。”

真担心这丫头会喝多了果子露，把牙喝坏，妙音耐心的哄着。

“不嘛，热茶喝多了瑶儿夜里会做噩梦的呢，瑶儿就想喝果子露。”

趴在妙音怀里的乐瑶像个四五岁的稚童，歪缠着哭笑不得的她。

妙音揉着酸胀的脑门，无奈的叹口气，“瑶儿，你要听话，明儿夜里是再也不能喝果子露了啊。”

“嗯，瑶儿最听姑姑的话呢，瑶儿最乖咯。”

目的达到，小丫头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见她可爱的笑脸，妙音在心里叹口气，哪里舍得再说一句责怪的话，认命的去给她倒果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