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暧昧的口吻念出那声香酥入骨的“梅郎”,直叫他心弦嗡鸣,眼神闪烁道:“臣不敢当。”
“我自知琴艺不精,是该多听高人弹奏,取取经。”
幽梦有意向旁挪动身子,手从弦上移开,滑过画在琴角的一株紫色幽兰,空出正对琴身的位置等着他。
“太傅既然来了,那就莫负这把好琴。”她抬起的眉目如洒满阳光的泉水,清澈纯净,波光粼粼,“莫负此时,青春作伴好光景吧。”
梅自寒低垂的那片余光,在她和古琴之间幽幽凝滞。
兰圃外一处僻静的小河边,幽寂与兰儿相对站在树荫下,他手执锦帕,意欲擦拭她嘴角的淤血,她却蓦然转过脸,避开被他的帕子碰触。
幽寂的手僵在那里,不懂她这不识好歹的倔强:“你这是何必?”
她却将眉间的冰雪傲骨化作微风轻盈:“您不曾告诉我您是太子”
“你也不曾告诉我你在这里所受的苦楚。”他道,眉眼微蹙,不知是心疼她,还是心疼自己的好意被人这样不屑一顾。
“告诉殿下又如何呢?”她清澈的眸子里空空的,仿佛一潭死水,“身为宫里最卑贱的奴婢,命如草芥,死不足惜。”
“如果本宫有心帮你脱离苦海,还你自由呢?”
她暗怔,一道惊疑的眼神瞥向他。
幽寂说:“虽然不能保证清除你身上的罪名,但本宫愿意一试,让你早日离开这里。”
她眼中有着浮光掠影的悸动:“殿下,请坦诚告诉我,您想帮我,究竟是因为可怜我,还是有其他非帮不可的理由?”
幽寂苍白地一缕苦笑:“你若觉得本宫可怜你,倒不如说本宫是在可怜自己。”
她又迷惘了,完全想不通,堂堂一朝太子竟会和她说出这样的话。
“在这座巍巍的皇宫里,人心都会变得冰冷麻木,想找一个能陪自己说上几句话的人,实在太难了”他笑出满心寂苦,“清风自潇洒,不得解语花”
兰儿却在这时双膝一屈跪在了他的身侧,惹他目光惊诧滑落,她说:“感怀殿下恩泽垂怜,奴婢不敢奢望殿下能为我争取到自由之身,但奴婢确有一事相求。”
幽寂不胜温和:“你说。”
“这突然起兴弄琴,倒不知要弹点什么好了。”梅自寒已然摆好了架势,侧目似是问她。
幽梦清笑怡人:“太傅可否为我弹一曲鹧鸪天?”
梅自寒眼中一丝犹疑,鹧鸪天曲牌下名目众多,不知她点的是哪一支。
她启唇念来:“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他一瞬了然,便低眉信手,宫商渐起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不得不说,她此曲挑得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