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安欣早早来到公园，宋慧贤已经坐在凉亭里等待，按照习惯，安欣拿出课本把昨天学的知识复习一边，然后开始学习新的内容。但是，宋慧贤并没有让安欣读课文，而是从包里拿出两张试卷，放到石桌上。卷子上写着小学三年级期末测验试卷，一份语文、一份数学。

“我给你记时间，看看你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

安欣毫无防备，一下子紧张起来，拿着铅笔，手心里冒出黏糊糊的汗水，看着试卷，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许多增加学过的知识，她都忘记了。最后不得不在闹钟的铃声中草草结束了人生第一次考试。

宋慧贤很快就改完卷子，然后摘下花镜把它们交给安欣。

安欣拿过试卷，上面看到的是一个个叉和少的可怜的分数，语文61分，数学52分，她不确定自己考的怎么样，偷偷看了一眼宋慧贤铁青的脸，她知道，自己考的应该很不好。做题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写的很好，甚至有些飘飘然了，她甚至没有想过自己有写错的题目，可是却没想到错了那么多。

“你做的很不好，非常不好。我从未见过这么差的成绩，学校里不会出现这么差的成绩。你应该好好反思。”

“学校里的孩子能考多少？”安欣小声问。

“不会少于90分。你和他们的差距很大。“宋慧贤失望地摇摇头，“也许我们都需要反思。”

宋慧贤收拾东西走了，安欣伤心的坐在石凳上透过林木的缝隙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发呆。自己明明很努力，每一天都按照宋慧贤的要求做，甚至给自己增加学习量，为什么考那么差。也许像白鸽说的，自己根本不适合学习，乞讨、捡废品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她一直觉得人和人没有什么差别，尤其是自己和教室里的孩子们，和他们之间的差别仅仅是所处环境的不同，如果有一天让自己坐在教室里，也一样非常优秀。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子，人与人之间不仅仅有看得见的差别，还有自己看不见的差别。

安欣垂着头往回走，往常一个个垃圾桶仿佛张着嘴吧的小怪物等待自己去它们的嘴巴里找垃圾，可是现在它们全都张大嘴巴嘲笑自己，安欣似乎听到它们在喊，笨蛋、笨蛋。

安欣连听它们嘲笑自己的心情都没有了，它们想怎么笑就怎么笑好了，反正自己也无所谓了，谁让自己本来就是大笨蛋呢。

安欣憋着眼泪跑回家，进门的一刹那，她再也忍不住了，坐在床上哭起来。当一个人伤心的时候，所有伤心灰暗/晦暗的事情就涌出来，所有受过的委屈也都跑过来。

她从中午哭到晚上，直到听到白鸽欢快的歌声，赶紧擦掉眼泪。她知道白鸽看到自己的成绩一定会嘲笑自己，因为白鸽从不鼓励自己学习，自己差的透顶的成绩就是白鸽嘲笑自己的理由。

“这是怎么了？”白鸽进门看到安欣红肿的眼睛，顾不上洗手就走过来，“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安欣用衣袖使劲擦了擦眼。

“没人欺负你哭什么？”

“没什么。”安欣转过头去。

“扭扭捏捏，像个出嫁的大姑娘，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考试没有考好。宋奶奶说没见过这么差的成绩。我是不是不该学习啊？”

“我看看你的试卷。”

白鸽从安欣的书包里找出卷子，上面的题目她根本看不懂。

“这有什么不好，我觉得很好啊，我看都看都看不懂。”白鸽盯着红色的叉号，“这不是五十多分吗，已经够好了。”

“她说人家的孩子都考90分以上。”安欣从白鸽手中拿过卷子塞进书包里，她害怕白鸽嘲笑自己。

“她怎么能拿你和学校的孩子比呢，学校的孩子不用捡废品，他们不用担心饿肚子，你不行啊，你得养活自己啊。他们学习是为了以后上大学，为了工作。你学习不过是为了认识字而已，对不对？”

安欣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想过学习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就像白鸽说的仅仅是为了在超市找到一份工作，能认识标签上和广告牌的字吗。如果真的是那样还有必要跟着宋慧贤一直学下去吗。宋慧贤从未告诉自己应该学到什么程度，只是单纯为了学会识字算术还是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她说学校里的孩子都在九十分以上，那么就是把自己和他们比，将来他们做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吗？

“我也想和学校里的孩子一样考90分。”安欣说。

“如果你想，那就应该和他们一样多的努力，甚至更多的努力。”白鸽鼓励安欣。

“我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努力了。”

“那就说明你还需要再努力一些，你想啊，人家从早上到傍晚都在学校学习，回家之后还有父母辅导还要学作业，你呢，每天只学三四个小时，回家之后没人管没人问，还要再把学的东西教给我。拿什么和人家比呢。”

“好吧，那我就再努力一些。”安欣不好意思笑了，“谢谢你！”

白鸽撅了撅嘴巴，突然她拍了下脑袋。

“你自己考那么少的成绩，告诉我的不会都是错的吧？”

“如果我错，那也只能告诉你错的了。”

“害人精啊。”

白鸽扑上去把安欣压倒在床上。

夜晚安欣拿出试卷，把试卷上的题目重新作了一遍，有些题目是自己会做的，只是不细心，有些是自己根本就看不懂得，不懂得就翻开课本，回忆宋慧贤是怎么讲的，最后她把错的题抄在小本子上，在本子封面上写上错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