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坐上公家车，按照纸条的地址，来到一个老旧小区，红砖青瓦的房子被合抱粗的大树遮挡着。这些房子看上去比宋慧贤还要老，仿佛是几个世纪以前的建筑，暗红色的砖仿佛能挤出水，料想房子里面也应该十分阴暗潮湿。大门口白色油漆已经开裂的牌子上写着：第一教职工家属院。

养母家的房子也像这些小楼一样老旧，那时她连住进正房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住在东屋的土房里，那房子很久以前养过羊，即便很多年过去了，强烈的臭味仍旧刺鼻。不知道宋慧贤的家是不是也保存着很久以前的味道。

“你找谁？”穿着灰色衣服的保安拦住安欣。

“我找宋慧贤奶奶，是她让我来的。”

“你是来听课的？”保安伸了伸脖子。

安欣点点头。

“一节课收多少钱？”年轻的保安凑过来小声问。

“不收钱。”安欣向旁边闪了一步，走进小区。

她找到小区东南角的1号家属楼。这座楼显得更加破旧，西面墙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爬山虎。以前养母家的墙上也长过爬山虎，但是被养父都拔掉了，他担心爬山虎的根把房子掀翻。

从狭窄的堆满各种杂物的楼道上二楼，正对楼梯口的是一扇灰色的铁门，门上贴着大大的红色福字，屋子里传来说话声。安欣深吸一口气，敲敲门。擦擦的脚步声之后，门打开了，宋慧贤站在里面，穿着浅黄色的休闲服，带着老花镜，手里拿着厚厚的书。进来吧。宋慧贤拍拍安欣的肩膀，安欣走进去，宋慧贤随手关上铁门。

“不太好找吧？”宋慧贤摘下花镜。

“还行，不是太费力。”

安欣环视整个屋子，屋里十分整洁，洁白的墙壁仿佛刚漆过不久，左手边的客厅摆着灰色的老沙发，弹簧已经凹陷下去，棕色的榆木茶几已经有些年头，影视墙上挂着小小的电视机，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照进来，落在米黄色的地板砖上，把房子照的明亮而温馨。右手边是餐厅，棕色餐桌上放着几本书，餐桌比她见过的餐桌要矮一点，仿佛是为什么特殊人准备的。靠墙的置物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安欣没有闻到想象中发霉的气味，相反有一丝淡淡的樟脑的香气，刚才抵触的心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里的环境当然要比凉亭好得多。

“你在这坐一会。”宋慧贤直接把安欣带到餐厅，然后径直走进卧室。

安欣看着置物架上摆放整齐的书籍，那些书的名字她当然没有听过，因为她没有读过一本书，她看过的唯一的书就是语文和数学课本，还有那本她送给白鸽的《小王子》，白鸽没有看过反倒是自己把它读完了。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像宋奶奶一样读完这些书，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刚才在门口明明听到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为什么只有宋奶奶一个人呢？安欣紧张的转头看屋子里，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难道屋子里还有别人，仔细听，卧室里果然有说话的声音，很小，仿佛是在说悄悄话。安欣想偷偷过去听一下，还没等她过去宋慧贤推着轮椅从屋里走出来。

轮椅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上去比宋慧贤苍老得多，脸有些浮肿，身上穿着格子睡衣，腿上摊放着宋慧贤刚才拿的那本书，安欣看到了书的名字，英语。

“这是我说孩子，她叫安欣。”宋慧贤介绍，“这是我丈夫，他生病，不能下地走路了。”

“爷爷您好！”安欣鞠躬打招呼。

“这孩子激灵得很吶。”

宋慧贤把老人推到餐桌前，安欣这才明白，餐桌是为他准备的。

“你就叫他宋爷爷吧，恰巧我们都姓宋。你宋爷爷以前是教英语的，他的英语比我好得多呢，以后英语就让他来教你好了。”

安欣明白原来宋奶奶把自己安排在家里上课是有原因的，她感觉老人真的是用心良苦。

“语言这个东西，和我们说话是一样的，可是学习一门新的语言还是要费些力气的，因为需要改变以前的思维习惯，用新的思维思考问题。”

宋爷爷用低沉的低音说，声音带着充满力量的磁性，他把英语课本放到桌子上。

“今天啊，我们不讲课，只说英语的特点。”

安欣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让自己遇到这么好两个老人，他们没有保留的帮助自己，是自己来到这个城市最大的幸福。

讲完之后宋爷爷满意夸赞安欣很认真。这让安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别人的赞许，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鼓励。

“明天再来吧。”宋奶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