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照在窗户上，沉重的阴影一点点移到孤独的心中，一群孩子从教学楼跑出来奔向对面的餐厅。他们跑得慢也有饭吃，而我们跑慢了就没有饭吃了，这里的饭应该很好吃吧。因为排骨的香味已经从窗子飘进来。

“考虑时间可不短了呢。”中年女人推门走进来。“如果还没有作出决定，那就先填饱肚子吧。”

“怎么没有作出决定呢，我想在这里，和那些孩子一样在这里。”安欣在心里说。一刹那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出口，看中年人的反映自己应该没有说出声音。

这个人是谁？安欣突然觉得这个中年女人可能是一个什么领导，也许是不小的官呢。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张妈妈，也可以叫我张院长，也可以叫我院长妈妈。只要记得我姓张就可以。”

安欣点点头。

“你最好尝一下这里的晚餐，也许和别的地方的不一样。”院长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就像月牙。

她看上去真美，一举一动都带着优雅，而且那么熟悉，她相信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也许在地铁站口，也许是在超市门口，也许是在某个公交车站，突然她想起来书店身上就带着这种优雅，她们身上的优雅一定某种东西赋予她们的。

安欣跟着院长来到餐厅，几十个孩子坐在餐桌前，小的孩子只有两三岁，大的孩子已经有十六七岁。

“这些都是福利院的孩子，当他们长到十八岁，学了足够的知识就可以去社会了，如果成绩优秀他们可以继续读大学，也可以工作，就像你想去的超市。”

餐厅里发出并不让人喜欢的咀嚼声。

“我想和我的朋友在一起。”安欣试探。

“孩子，你知道你在这里除了有一个家，可以读书，更重要的是你可以得到一个身份，人人都承认的身份，你现在只有名字，却不被别人认可，你明白吗？你的身份是需要国家认可的，即便你朋友来了，她没有经过任何程序，仍旧没有身份，没有人认可她。”

“她不需要身份，只需要一个家。”

“事实上，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没有身份不但读不了书，还做不了很多事情，去不了医院，不能坐火车、飞机。她最好的出路是我们帮她联系一家福利院，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吃过晚饭，所有的孩子都被带到一个大厅里，大厅的墙壁上挂着超大的液晶电视，打开电视机，里面播放西游记动画片，之后便是新闻联播。播放新闻的时候，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站起来跑走了。

“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去隔壁阅览室读书，孩子们很喜欢那里。”

“我想去厕所。”安欣说。

“去吧，就在二楼走廊尽头。”院长说。“我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寝室，就你自己。回来以后让穿白衣服的姐姐带你去。”

安欣走出大厅，大厅隔壁的阅览室亮着灯，几个孩子坐在桌前读书，从大厅上二楼，走廊里静悄悄的，上完洗手间安欣走到窗前，洗手间的外面就是街道的绿化带，窗户下面恰巧有一个灌木丛。安欣突然想到了自己居住的公园，这个时刻灯光也照亮公园里的花草了吧，还有白鸽，我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到了她了，她是不是正在等待我回家，如果她永远等不到我有多伤心呢。

安欣用力推了一下窗子，打开二十多厘米的缝隙，她试了一下，刚好能放进自己的头。安欣回头看看，走廊里悄无声息，她钻出窗户，抓着窗沿，双脚伸到下面，脚尖已经可以碰到了伸展的枝条，双手松开，掉到了灌木丛里，就像掉到厚厚的海绵垫子上，那一瞬间她觉得那么轻松，因为她又恢复了自由，从此将无拘无束。

安欣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拍拍身上的草叶，走出绿地，霓虹灯照亮的街道伸向远方，变成小小的点，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问过之后才知道，这里距离自己住的地方有好远的路，她辗转几次公交车，当最后一班公交车停运的时候，离家还有十几公里，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钟，她看着公交站牌一站一站向前走。

回到公园里的家已经是深夜两点钟，小屋还亮着灯，门敞开着，白鸽抱着灰球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看到安欣，白鸽从台阶上跳起来，抱着安欣哭了。

“你去哪了？”白鸽哭了。“我以为你又被人拐走了，我好担心。”

“我被宋慧贤送到福利院了，他们把我留在那里。让我在福利院生活。”

“傻瓜，你又跑回来做什么？”白鸽抱着安欣说。“在福利院多好啊。”

“我才不去呢，把我关在里面还不如让我去街上乞讨呢。”安欣拍着白鸽的后背，“我可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