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最轻松的时刻就是在垃圾回收站卸下大袋垃圾的那一瞬间，那种感觉仿佛卸下千斤重担，酸痛的肩膀和僵硬的胳膊一下子舒展开。

“你们这么小就捡废品，要捡到什么时候呢？”回收站老板把塑料瓶倒在地上。

“捡到我们长大以后就不捡了。”安欣蹲在地上数瓶子。

“安欣你不要数少了，这个老板鬼着呢。”白鸽大声说。

“你个小兔崽子，我还没说你鬼呢。”五十多岁的老板气的脸通红。

“上次你就给我们少数了五个瓶子，要不是天黑，我真要再数一遍。”

“最后我可怜你们才多给你五毛钱，就你们送的那点东西都不够我塞牙缝的。怎么数了多少个了？”

“58。”安欣低着头说。

“刚才还52来着，怎么突然就58了？”

“有你这样的吗，连孩子都骗？”白鸽在一旁嚷嚷。

走出回收站，白鸽扒开安欣的背包。

“怎么，怎么，多数了多少个？”

“22个。”

“怎么才这么点，下次你打掩护，我来数，怎么也多数50个。”

“我觉得老板知道我们多数瓶子的事，只是不说而已。”

“那就更好了，这说明他是在可怜我们，或许是找个借口多给我们点钱而已。你更应该理所应当了。”

“这怎么能理所应当呢，这本身就不是我们应得的。”安欣摇摇头。

“看，这是什么？”白鸽从衣服里拿出一台巴掌大小的灰色收音机。

“收音机？哪来的？”安欣拿过来，看上去像新的一样，只是没有电池，发不出声音。

“回收站捡的。”

“那怎么能是捡的呢，这是偷得嘛。”

“反正已经坏了，不能用了。”

“回收站里有什么东西是能用的呢？”安欣停下脚步，“不行，把它送回去。”

“你让我把它还回去？这么丢人的事情我可不去。”

“你也知道偷东西丢人啊。不行，必须还回去。”安欣抓着白鸽的胳膊。

白鸽甩开安欣，“要去你去，我坚决不去。”

没办法，安欣只能自己回到回收站。

“收音机？”回收站老板拿过来看了看，又塞给安欣，“不知道能不能用，送给你们了。”

“不行，你送我们一次，下次她还拿，可不能这样。”

走出回收站，白鸽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暗自嘲笑白鸽像孩子一样，回家路上，安欣在超市买了一台新的收音机。

回到家，看见白鸽气呼呼地坐在床边。

“送给你一台新的。”安欣把收音机放到白鸽腿上。

白鸽拿起来了丢到一边。

“这不是新旧的问题，你知道我有多丢脸吗？”

“可你自己也知道偷东西更丢人。”安欣斥责道。

“什么偷东西，那本来就是没人要的东西，就连回收站老板也不稀罕，你却那么认真。”

“你真的不明白吗？咱们就像走在滑梯边缘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滑到犯罪的边缘，想停也停不下。”

“什么滑梯不滑梯的，我听不明白。你不要在这里跟我高谈阔论了，我没有心情挺。我只想安静一会。”

安欣闭上嘴巴，坐在桌前读书。

许久安欣说：

“你知道咱们离犯罪有多远吗？很近。你知道抢劫我的那两个人是谁吗？是在地铁口偷东西的那两个人，他们经常在地铁口转悠，你见过的，还被警察抓过好几次。”

“真的是他们？”白鸽瞪大眼睛问。

“是他们。”安欣点点头。

“那又怎么样？”白鸽转回头去。

“你以前说他们只偷钱，每天只偷一点，你没想到他们开始抢劫了吧。你知道以前他们是做什么的吗，以前他们和我们一样，是捡废品的，后来他们就去偷东西。人偷了一次就会偷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没有结束了。”

“我这不是偷，我说过，我这不是偷。”白鸽歇斯底里地喊。

安欣不再说话了。她拿出锅开始做饭。

吃饭的时候白鸽走过来。安欣低着头没有理她。

“好像啊。”白鸽使劲闻了一下。

安欣没有答话。

“还生我气呢？”白鸽嬉皮笑脸地凑到安欣面前。

“我哪里敢生你的气，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我绝不偷东西了。好不好？”白鸽搓搓手，“我知道这样不对，这是第一次，你原谅我好不好？”

“真的是第一次吗？”看白鸽从容的样子，安欣相信她绝不是第一次偷东西。

白鸽低下头摇了摇，说：“以前乞讨的时候，我也被逼着偷钱，我不想偷，但是不偷就挨打挨饿，跑走之后我也偷过。但是我不喜欢。就是有时候觉得不公平，别人有的东西凭什么我没有。”

“我们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只要我们努力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就算你能偷钱，可是还有很多东西你偷不来，还是要靠自己努力，对不对？”

白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