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邪,这个说法让人猜不透,也不愿去想。
晓斌不过是个孩子,这一代连公墓都没有,何谈中邪。所谓中邪,大多是在农村里发生的事,比如叨扰了哪个年久失修的坟地,惹怒了某种东西。有些人认为那是鬼魂、神明,总之是一些看不见的事物。拜托拜托,这条路压根就没这说法,哪怕是在它被改建成公寓街之前,也只是片荒地。
谁能想到,一个医生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医生不想过问刘晓斌的病情而拿话搪塞?还是果真有其事?刘群思来想去,头都大了,他已经多次尝试带着儿子离开那房间,去医院,可儿子死活不肯离开电视屏幕,他的眼睛肿起来,却还一如既往的处于兴奋状态。
从某个角度来说,现在的刘晓斌成了‘瘾君子’,刘群极不愿意这样想,可这样远比让他相信儿子中邪来的容易接受。
在李医生离开一个小时之后,刘群强行拖拽刘晓斌,刚拖出房门,孩子就发生了筋挛,口吐白沫,身子不住的颤着。
“额额额额……”
刘晓斌眼神无望,牙齿哒哒哒作响,他比正在戒毒的人还要吓人。
“晓斌啊,晓斌啊!”
他舍不得儿子,只能将孩子送回电视机前,还是那个台,还是《昆虫世界》。
刘晓斌的颤抖稍显平息,他一坐下来,身体的剧烈颤抖就消散了大半。
中邪了,就算是中邪吧。
刘群一点脾气也没有,他要找人来给儿子驱邪,老家的人里,唯一懂行的,就是他的老姑,七十一岁。在农村时,刘群就跟老姑不对付,还吵过架,为什么事……呵,不记得了,因为他最烦别人说神叨叨的东西,可这一次,他得求一次老人。
电话响了七八声,接通了:
“喂?”
他不好意思,那边的人先开的口。
“喂?谁啊?”
“嗯……老姑,我是刘群,你还记得我么?”
“嗯呐,记得,你不是进城了么,什么事,你说。”
刘群抹了把嘴唇上的汗:“姑,我想求你件事。”
“哦,你说呗。”
“我小子身体出了点问题,可能是中了那种‘东西’,我想请……请你过来看看,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哦,行唉,我怎么过去呐?我没车子啊。”
“这样,我找个朋友过去接您,您看行么?”
“好唉,什么时候呐?”
“就今天。”
“我去你那边,晚上回不来吥?”
“没得事,就住我这里。”
他切断电话,紧张的情绪比刚才更紧张了,自己的本能从‘你’变成了‘您’,想想也是好笑。尽管不处于大脑控制,嘴巴还是很老实的,肯帮忙就是‘您’,未知数就是‘你’,人——就是这般现实。
紧急的给单位上打了电话,找同事去接老姑,他没法离开儿子寸步。
没一会儿,周路来了。
这对难兄难弟,都面临了无法预知的未来。他们一起喝酒,等待那位老姑驾到,若是有可能,周路希望这位老人能帮着看一下陈玲的状况。说心里话,周路早就开始怀疑陈玲不对劲了,‘消失’的油画、成堆的口红、隆起的腹部、医院说的无孕,这都是导火索,好像还漏了一条:陈玲想吃家里的狗。
周路吸着烟,气息沉沉的:“刘群,你说,这里的房子会不会有毛病?”
“房子能有什么毛病。”
“你看啊,你这边跟我那边一样,你花了一百多万,近两百万了,我才花了二十万,你说世界上能有这样的便宜?”
这份信息的杂志,刘群并未看过。
“二十万?你没对我说过。”
周路没说,是出于自卑和投机,他也想让人觉得自己有能力,买得起公寓,是个成功男人。和一群白领当邻居,便能提高自身的品味,然而内心是诚实的,他就是个普普通通、一事无成的人。
刘群好奇了:“怎么只有二十万?这不可能吧,这条街所有的房子,没有一个低于一百五十万的。二十万,你跟地产商认识?”
“不,我是在一个杂志上看到的,之前没太多了解。你觉得正常么?”
“那肯定不可能,会不会……”
刘群的大脑已经短路,不知道后面的词句,他做的工作让思维产生理智,不可能相信那些怪力乱神,房子出奇的便宜,这也是一种怪力乱神,大概卖房子的人是个智商堪忧的蠢货。他和儿子搬来的时间也不长,此处的邻居不爱说话,有两户人家还有病人,平时少有人出门,额……啧,想的多余,现在的侧重点不是怪房子,而是刘晓斌。
抿着酒,刘群犯困了,他不睡,只要儿子不睡,他就坚持不睡。
“你很疲惫,几天没合眼了吧?”
“我没事儿,又不干体力劳动。晓斌都这样了,我怎么睡得着,我想,等老姑过来,给晓斌看好了病,我再陪他一起睡。”
刘群精神萎靡,他需要找点话题,让自己继续维持精神。
咱们聊聊陈玲吧。
“你太太如何了?她又身孕,你怎么不回家多陪陪?”
“她没身孕。”
刘群视线模糊的看着邻居:“没身孕?医院不是说——”
“我去医院问过了,带她去检查的,医生说她没怀孕。”
“那不对啊,我看她肚子大了,没身孕,她的肚子怎么会大的,你认真点好不好?”
周路嘴都郁闷歪了,气的像个孩子:“你以为我不认真?我特么比任何时候都认识!我相当爸爸!可她……唉!你这让我怎么说呢,我特么也不是医生。她……她肚子就是大了,但绝不是有身孕,可能就是发胖了,或者是什么病。”
“你说话慢一点,你太激动了。”
周路一口吞下半杯酒,酒杯重重搁置在桌上,鼻涕和眼泪一大把:“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一直不吃东西,总坐着不动,傻傻呼呼的,过去不这样的。我跟你说个事,你绝对不相信,她把地下室的油画给吃了。”
“吃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