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说。”
陈太太进门前,狠很指着那条畜生,耍着顽童的脾气:“真该炖了你!”
客厅里,引入眼帘的那副鲨鱼油画,看上去就很压抑,让整个屋子都透不过气来。
这家的女主人没礼貌,邻居难得上门,连杯水都舍不得。
算了,无所谓,只要把狗的事情说明白就行。
陈玲的坐姿,既像主人,又不像主人,她坐着不动,给人的感觉却是拘束的,不那么大大方方。虽然陈太太没跟她打过多少交道,可怎么说也算是邻居,邻居——就该客客气气的。
她感觉到压抑,称呼也压抑了:“周太太,你家之前领养的那条小野狗呢?”
“在院子里。”
“不对吧,我上次见过那条狗,很小,没这么大,你院子里拴着的那条狗,很明显不是。”
“就是它。”
陈太太挠挠脑门:“这才几天,狗能长那么大?就是吃饲料也不能长的那么快。你……算了,你忙我也忙,咱们直接说正题吧,这条狗吵到我们家了,我丈夫整夜整夜的失眠,你总得管一管。”
“周太太,你有听我说话么?”
陈玲机械的吐出几个字:“它,饿,了。”
“饿了就吃狗粮啊,反正也是野狗,你们吃什么,它就吃什么,狗不嫌家贫嘛。”陈太太说话语速很快,仿佛自己被陈玲给绕进去了,说的自己脑子都乱:“那个……我不想我老公再睡不着了,你如果‘治’不了那条狗,我恐怕就得给社区打电话了。”
陈玲的脖子抽搐了两下,嘴角右侧到脖子下的那根筋显得粗暴。
这个周太太有帕金森的毛病吧。
不管,现在要的是狗的安生,且不论它是不是之前的那条狗了,它必须安静。
陈玲又一次抽搐,胳膊狠很歪着。
“周——周太太?!你怎么了?”
“周太太,你……你身体不舒服么?我给你打医院电话。”
她刚起身,陈玲就抓住了她,脖子和嘴一起抽搐,眼珠狰狞盯着前方的一片。
“周太太,你别抓着我啊,我去给你打电话。”
“额。嗯。额。嗯。”
每一个咬字,都是陈玲的嗓子眼里出来的,每一次咬字,她都在抽搐。
……
周路回来了,他心情还可以,暂时失去了杂志社的关照,却也得到了画廊的青睐。
大学的美术课,他就是尖子生,画的好,博得陈玲的芳心。
重新捡起来需要一点空隙,但不会太久,天分使然嘛。
若是能在画廊里装一台电脑,利用空闲时间写作也属不错。
头一站,周路去刘群家里,他想告诉朋友这件喜事,也带着关心一下朋友的儿子。
可是,门不开,大概刘群休息了,也可能是出去办事,这些天刘晓斌的问题的确够他喝一壶的。
家门口站着个老头,他披了件薄睡衣,穿拖鞋。
周路走上前打招呼:“你好,你找谁?”
“你是?……”
“我是住这家的,13号就是我家。”
老头无神的眼皮抬起来:“你是小周。”
“对,你是——您是哪位?”
“我住对面,斜对面,我住……2、3号还是12、15……”老头费力的扒着手指头,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住哪个房子了。
老年人的病,周路深表同情:“您不用想了,您来我家,是有什么事么?”
“我老婆刚才过来的,你家的狗太吵了,所以……我……我想不起来了。”
周路帮他想:“你太太应该过来找我太太了,商量狗的事,对么?”
“对,八成就是这样。”
周路冲院子里的狗望了望,真大,大的有点蠢了,是不是这种狗生了怪病,所以身体疯长,
“那您进去说吧,可能您太太还在我家。”
他一脚踏入院门,陈东林就拽着不撒手:“不,不。”
“怎么,您不是要找您太太么?”
“不,不,不进去。”
周路伤脑筋了:“您不进去,要不我让你太太出来?她去我家多长时间了?”
“好像有……”陈东林又开始扒手指头了。
周路确信,此人有精神分裂症,很痛苦,像小孩儿一样,他没理由嘲笑老人,就是老人让他心烦。
“那我先进去,你在这儿等着。”
称呼从‘您’又变成了‘你’,周路还真不喜欢老头,尽管他始终保持住微笑。
上了台阶,门把手一转就开了。
屋内有股怪味儿,陈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若木鸡,可是没看到陈太太。
周路没换鞋,门口还有老人等着他回话呢。
他把随身的皮包搁在桌面上:“家里就你一个人么?”
“嗯。”
“对面的陈太太来找过你吧,她丈夫就在门口,说是等着急了。”
“嗯。”
她就是这么机械的回答,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怀孕而发疯,多数女人都这样,失去孩子远比失去丈夫要痛苦百倍,人会被折磨成傻子。
问是白问,周路只能自己在家里寻找一下。
客人不会到处乱跑,不在客厅,只能是厕所了。
厕所没人。
“陈太太?!陈——咳!咳咳!”
屋子里的怪味很呛鼻子,大声说话就超级严重。
他顺手去厨房开了窗户,保持前后通透,让气味散的快一些。
没找到陈太太,那怨不得周路了。
来到院门外,周路很抱歉的抿起嘴:“没找到她人,我想她可能是去别家了,也可能去超市了。你先别着急,回去等着,也许她过一会儿就回去了。”
陈东林剧烈摇头:“不会!她说的!她说过来一下就回去,不会待太久!你的房子不安全,里面有个‘东西’,我老婆很听我话,她说只来一会儿!”
精神病人发火了,你无计可施了呗。
“陈先生,你先冷静一下,或许你太太已经回家了,就在家等你呢。”
陈东林疑惑:“会么?”
“当然会啊,不看一看怎么会知道呢,你现在回去,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周路只想这个精神病患者早早离开,他哪里知道老太太去了哪儿,他连自己的太太都还摆不平呢。
陈东林一步一想的往回走:“雨珍,回家了?嗯,真的回家了?那她怎么不先通知我一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