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寰轻描淡写地道:“你族虽有涅槃之能,但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岂是易事。我知你有心想替凤箫儿受过,然而你可知如何将天雷强行转移?”
短短几句话,凤明脸上闲适的表情一扫而空。
一方面程寰说的确实是他所担忧的事情,另一方面,程寰选的时机太好了。
凤明原本以为胜券在自己手中,事情却突然拐了弯。
饶是以他的心智,牵扯到凤箫儿的时候,凤明也不免有些慌乱。
虽然他很快收敛了情绪,不过短短一瞬的担忧足以让程寰重新掌握全局。
凤明沉默数息,他知道魏知于程寰也很重要,可他不敢赌。
他不能再失去凤箫儿了。
凤明一脸认真地盯着程寰:“天雷乃天地规则所蕴之物,强行转移天雷无异于逆天行道,古往今来未曾有人成功,你凭什么?”
“实不相瞒,此阵我花了近十年的功夫才有了雏形。”程寰坦言道。
凤明微怔:“以你的修为和天赋,有朝一日若想历四天九劫至化神期,应当不是天大的难事,何至于想要通过此阵让别人替你挡劫。”
“前辈误会了。”程寰摆了摆手:“我是想替人挡劫。”
凤明手一抖,酒杯里的扶桑酒差点撒了出来。
程寰缓缓抬头看着头顶的夜幕,不知何时开始细细密密地下着雨,绵绵的细雨落在她的脸上,她也没有用法术去挡。
夜色与月光一起被包裹进雨水,将程寰的目光氤氲开来。
“曾经有人为我承了九十九道天劫,彼时我无能为力,这让我始终有愧于心。”程寰说着,忽然笑了笑:“当然了,这点小事与凤箫儿前辈承受的相比,对你们而言自然不算什么了。”
凤明缓缓收敛了笑意,他似乎是第一次看清楚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她时而吊儿郎当地不着边,时而精明得把周围人气得跳脚,时而又会像现在这般露出不显山不露水的情义来。
鬼使神差的,凤明脱口而出:“你知道魏知的身份吗?”
程寰侧目:“何出此言?”
“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龙的气息但又不特别纯粹。”凤明说着说着,眉头簇了起来。
按理来讲,魏知哪怕是人与妖的结合,以他的能力也应该能察觉出什么。
可凤明在每次窥探魏知的时候,依然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厚重感。
仿佛这个人体内有着他所没有知晓的庞大力量。
程寰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他是我徒弟,这就够了。”
“就像唐衍?”
程寰想了想:“他没你儿子好骗。”
凤明出奇地没有反驳,他放下酒杯,出声道:“既然话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各取所取,如何?”
“乐意之至。”程寰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两条缝。
瞳眸里泛着灵动的色泽,像是被大雨冲刷过的紫葡萄。
“灵泉可以让你们使用,包括那个剑阁的小兄弟也是。不过,你要先帮我解决禁地的事。”凤明说。
“成交。”程寰坐起身子,凭空又掏出一壶扶桑酒,给自己空掉的杯子斟满。
凤明下意识地伸手欲拿,程寰抓起酒就跳了起来:“抢后辈的酒,你还要脸吗?”
“”凤明望着自己仅剩的半杯酒,总觉得自己又被套路了。
程寰把剑夹在咯吱窝下,左手拎着酒壶右手端着酒杯,眼看要走,凤明忽然叫住了她:“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
“他们为何都没有出来?”
程寰似笑非笑地回头望了他一眼:“我以为你知道。”
“我?我怎么知道?”凤明不懂。
程寰却摇摇晃晃地撞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
凤明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程寰什么意思。
他磨了磨后牙,看样子似乎恨不得把程寰给塞牙缝里生吃了。
好好的一个道宗弟子,不想着怎么扬名立万,怎么天天都在研究如何套路别人了。
程寰回的不是自己的房间。
她一进去,凌霄跟找到妈妈的小蝌蚪一样,扭了过来:“怎样?”
程寰把扶桑酒往他怀里一扔,嘴角扬着一抹肆无忌惮的笑容:“我出马,还有什么事搞不定。”
凌霄反常地没有反驳她。
他像是穷了太久,走在路上被一堆金子迎面砸来。
难以置信的不敢相信,又不愿这只是梦。
“师兄”凌霄的眼眶缓缓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小屁孩又开始哭鼻子了。”程寰前俯后仰地笑了出来。
一时间凌霄的眼泪活生生你被程寰逼了回来,那些可怕的回忆如潮水一般哗啦啦远去。
凌霄瞪着程寰,哭也不是,骂也不是:“你这人能不能有点心!”
“谁说我没有。”程寰仰头喝了一杯酒:“只不过没给你罢了。”
“得,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凌霄头疼地抬起手来:“算我求你,别念叨了。”
“哦?我要说什么?”程寰好奇地道。
凌霄没好气地说:“你每次喝醉了都是魏知长魏知短,魏知是个贴心小棉袄。不是我说你,程寰,你不觉得你对魏知太好了吗?”
程寰凑到凌霄眼前,眨了下眼:“你觉得我对他很好?”
“岂止是好,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的,就你这样还笑话师兄太惯着我。”凌霄抬手弹了弹自己的鼻翼:“你对魏知宠成什么样了,心里没点数?”
“那就好。”程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自己的徒弟,自然是天下第一。”
“够了够了,真够了,你快走吧,真的,我怕你再待下去我想揍你。”凌霄夸赞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程寰抓起沧溟剑,冲他晃了晃:“谁揍谁?”
“你揍我,行了吧。”凌霄一心只想把这尊大佛送走。
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两人足足喝到半夜,程寰才醉醺醺地离开。
凌霄不胜酒量,没一会儿已经熏熏烂醉。
程寰虽然脚步轻浮了一点,不过眼神到底还是清明的。
于是她很清楚无比地看见了坐在自己房中,眼神不善不知等了多久的魏知。
“师父,你饮酒了。”
魏知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像极了沧溟山终年不变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