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程寰的衣领顺势向上,大逆不道地握住程寰的下巴,意味深长地道:“难不成这次想让我亲自动手了?”
程寰的表情已经可以用五彩斑斓来形容了。
说实话程寰来的路上想了很多。
她其实是有些慌张的。
因为三年前她在天玄子出现的时候,塔灵让她留下,她根本没有和魏知商量的机会,只得借着救凌霄的关头,一头钻进黑塔整整三年,只给魏知留下了自己的沧溟剑和江月白交给她的掌门印。
十年又三年,程寰有些不敢细想魏知会变成什么样。
纵然她在塔灵面前始终表现得一副老神在在,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可真当踏进道宗山门的瞬间,程寰已经慌了。
不然的话,她不会左一个借口右一个借口地在山脚下磨蹭到入夜,才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走上来。
在黑塔苦修时程寰想过很多再次见面的场景,她以为自己会没个正经地出现在魏知面前,看他红着眼又默默无声地叫自己。
但她万万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个魏知。
程寰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她都错了。
她总是习惯了那个无论她做什么,都会全盘接受的魏知。
以至于就像进黑塔的决定,她明知魏知会生气,依然仗着他肯定原谅自己固执地待了三年。
说得好听些,她是为了魏知身上难以控制的魔影,是为了所谓的天命,是为了更长远的打算。
直到现在,她看着酩酊大醉的魏知,她终于开始思考,她似乎从来没有问过魏知想要什么。
当年只是一伸手的功夫,程寰就把魏知带离了十方境。
这些年魏知跟着她东奔西跑,她原本一直觉得这是因为她和魏知心有灵犀,默契十足的原因,细细想来,是魏知迁就她更多。
魏知没有看懂程寰一瞬间想了什么。
他有些意兴阑珊地松开手,挥了挥:“自个儿玩去,我今天不想理你。”
程寰已经开始察觉不对劲。
魏知好像并没有认出她来。
微拧的眉头往两旁一松,程寰不退反进,她往前一站,右腿挤进魏知的两腿中间,半俯下身,左手按住魏知的后脖颈,语气古怪地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魏知没有回答。
看样子他想把程寰推开,但或许是被酒意冲撞着,他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又或许是醉得厉害,这心魔的手居然有了些活人的温度,魏知放任自己的后脖颈贴着程寰的手。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程寰这次真的很无辜:“我没有。”
魏知嘴唇一勾:“即是心魔,我做什么,想什么,你还会不明白?”
程寰按着魏知的手一用力,差点想要一巴掌拍在魏知的脑袋上。
心魔
这家伙到底做了些什么!
强忍着怒意,程寰硬邦邦地开口:“不懂。”
魏知摇了摇脑袋,当着程寰的面喝光最后半壶酒,有些抱怨地一挥手:“什么垃圾心魔。”
说完,魏知迷迷糊糊地醉了过去。
程寰低头无声地看着抓住自己胸口的手爪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魏知却已经呼吸一阵深一阵浅的睡了过去。
“”
程寰听见自己后牙磨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塔灵贱兮兮的声音从程寰身后响起。
“没有。”程寰面无表情地拉开魏知的手,弯腰拿走他手上的酒。
房里被魏知闹得乱糟糟的,到处都是酒渍和摔碎的酒壶。
程寰勾了勾手,地上的东西就全部被扔到外面。
房间内又是一副干干净净的样子。
做完这些,程寰才俯身环住魏知的腰,同时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面绕到肩膀,起身将他抱起来,然后放到床上。
塔灵想要爬上床,却被程寰一胳膊挥开。
他委屈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我只是想看看他。”
程寰眯眼看他。
塔灵指着床上的魏知,夸张地比了个手势:“心魔!这么大一个心魔!你真不打算让我看看?”
程寰指着床边的位置:“看可以,别上床。”
塔灵很心碎:“你变了,你在黑塔里面跟我相依为命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你的相依为命是指把我推到一群魔影里面吗?”程寰反问。
塔灵老实了。
他绕到程寰指的地方,仔细检查一番魏知的情况,脸上轻松的表情缓缓凝结,等他最后松开魏知的时候,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这不该啊”
“怎么?”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魏知体内因为有灵气、魔气和魔影三种东西,昊天诀很难维持这三股力量的平衡吧。”塔灵指着床上的魏知,沉声说道:“但就算如此,有昊天诀在,魏知也还能撑上七八年,足够你在黑塔来来回回两次了。可他现在心魔缠身,有些有些走火入魔的征兆。”
“可有办法?”程寰问。
塔灵迟疑了。
程寰看上去想把他给砍了。
塔灵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他没救了!不然我让你练昊天诀上卷干嘛!不过他现在被心魔所困,情况特殊,不能像之前云平秋那样。贸然出手的话,命我是能保下来,可是很容易坠入魔道。”
程寰本想说就算魏知成为魔修,她也会尽全力护他!
如同凌霄一般。
可视线落在魏知身上的时候,程寰的话却拐了个弯,回到喉咙里。
塔灵看出来程寰所想,低声道:“他若是不愿呢?”
程寰的手轻轻握成拳头。
魏知还躺在床上,不知有多久没好好休息过,眼角处透出一股浓浓的倦意。
程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魏知的时候。
那会儿她其实不知道魏知身上有魔影,只简单地觉得,这么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孩子,如果能长大的话,应该也能和江月白一样成为万人敬仰的存在吧。
但是现在
魏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程寰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梦里还是又见到了心魔,只是本能地抓住程寰的手,低低地唤了一声:“师父。”
“嗯。”程寰难得纵容魏知不规矩的动作,轻声道:“是我,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