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江小鸣严防死守，王日月步步紧逼。

“金庸老师，我们真的不能这样做的，真的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王明无动于衷。

江小鸣急中生智：“你这样做，对得起旧凤老师吗？她知道绝不会同意的！”

“我问过她了，她同意了。”

“啊？！旧凤老师她怎么能？她怎能舍得？！”

江小鸣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动人。王明火从心头起，一把捏住了江小鸣的手腕。

“我，我还是第一次，请您……”

“轻一点……”

“你可拉倒吧，这版权公开书就差你这个责编的签名了，快给我签！”

江小鸣万分不愿地签上了名。

“金庸老师，你这是图什么？版权公开对您没有任何好处啊。”

江小鸣虽然是菜鸟编辑，但业内的常识总是有的。版权公开开放二创，就好比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果树，允许大家一起来摘果子。

当然，文化产品和果子有所不同，但会让版权所有人收益受损是肯定的。比如原本预设好的伏笔情节被先行写出，ip商业价值受损等等。好处自然也有，如果是名不见经传的作品，有可能碰上大手子的优质二手创作一炮而红。

但以射雕的名气，这种好处完全可以忽略不记，带来的损失确是实打实的。

王明对江小鸣笑了笑。

“你不懂。射雕不是我写的，是金庸写的。我能凭它挣多少钱都是白赚的。与其多捞一些不义之财，不如让这部作品成为一汪泉眼。”

“再说，这事情对我的好处可多着呢。”

王明指向博客网上的一篇同人文：《黄蓉招亲记新解》。

“这些同人文现在质量还良莠不齐，但大浪淘沙之下，总会有经典流传。”

“多一份流传的同人，也就多一份流传的射雕。”

江小鸣只是开胃小菜，蒋主编才是正餐大菜。

“蒋主编，版权公开声明您看了吗？”

“金庸老师，真的很抱歉，但这个声明，我们真的不敢发。就算您跳槽去武林，他们也不敢发。”

“金庸老师，我只是个小主编，平常就能管管版面安排，您让我干这种开天辟地的活我是真干不了。”

王明站在出租屋的窗户边上，看着远处街道车来车往。

“蒋主编，你开着免提吧，旁边站了几位董事啊？”

蒋主编尬笑：“金庸老师神机妙算。”

此刻围绕在电话旁的，除了蒋主编和他新招的女秘书，还有五位董事。都是看了金庸老师最新的读者问答稿子后赶来的。

“金庸老师，您真的不必要求现在就开放版权的，等您百年之后，这些作品的版权自然会向所有人公开的。”

王明非常不耐烦：“说来说去还不是怕你们杂志社的书卖得少了？”

“一年，射雕从现在开始到完结后一年的时间，不管是出单行本特刊还是拿去做代言，这一年之内我除了杂志稿费分文不取，这应该能弥补你们预期的损失了。”

一位董事轻轻地点了头，于是蒋主编立刻在寄来的声明上签了字，盖上了公章。

等到这期江湖发售时，这声明也准时出现在了江湖的官网主页上。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金庸老师是来真的。

他真的为天下之先公开了射雕的创作版权！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同人创作原本一直是灰色领域，它的存活完全在于作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宽容态度，直到三十年前的那场轰动全国的大案过后，同人创作的空间被压缩到极限，只有各大武侠和最近出现的博客网才有零星的创作，再不复之前的盛况。

其实，那场案子的最后结果没有人满意。无数的同人作者离开了，他们原本是武侠作者重要来源；大多数作者们也没有拿到所谓的赔偿，反而大部分作品的人气都有下滑；至于读者，再难从正规出版物之外的渠道读到精彩的故事了。

于是总有人怀念那个时代。

总有人想把怀念化作现实。

林德沃算算年龄，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测：古龙老师的爸爸，在三十年前正好是读武侠小说最上瘾的时候！

他的目的，不仅要为作者挣回权利，更要让武侠重回三十年前的黄金时代！

随着金庸老师的创作越来越多，影响力越来越大，他的那份号召，也必然会有更多的作者响应。

这么说，黄金武侠年代再临并不是没有可能！

林德沃解开领口，发现自己并不是没有了热血，只是比年轻时更难沸腾。

他自嘲地笑笑，热血过后，紧随而来的，是中年人讨厌的、无可抑制的计算利弊的念头。

既然金庸倡议了，那古龙会不会立刻响应？

那自己可要立刻开始准备了。

想起去年宁总编抽屉里那一打一打的行动预案，林德沃长叹一声。

我终于是活成了你的样子。

编辑部热火朝天的工作，刚刚开学的江浙大学也整体进入了狂热的气氛。

宋辅导站在楼下，用大喇叭喊话：“喜欢读武侠的你们有福了，金庸老师开放同人二创啦！”

“我们武侠社要举办第一届东方武侠杯同人创作大赛，欢迎有志者参加！”

“详情请看告示和网站！”

李火山注意到宋辅导一身酒气。

这并不需要什么高超的观察力，尤其是你亲自灌了半瓶酒给他之后。

还举办什么金庸古龙辩论大赛？！

这开放版权一出，金庸就是千载难逢的大傻子！大圣人！活菩萨！

武侠社团一片欢庆之声，具在庆祝那个时代可能的归来。

三十年了，每一代武侠社员都能在社团内看到学长学姐写了慢慢五个书架的同人作品，却一份都不能向外传播。

三十年了，武侠市场的规模越来越大，经典作品却越来越少，入行作家却越来越少，多少人觉得这是因为同人创作的消失。

现在，被完全封死的同人创作空间照进了一丝曙光。

大部分人期待着这光越来越亮，能让武侠涤荡黑暗，重返光明。

真会如此顺利吗？

哪怕是对才气逼人的金庸老师来说，这恐怕也是个太过困难的任务。

李火山不无忧虑。

——

《扑街日记》

为什么感觉工作日那么长，放假这么短？

科普一下，工作日有五天，休息日只有两天。而五大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