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后面的风带卷的高了,惊起一片鸟雀四散而飞,声声哀鸣啼叫,不断地有伤残的鸟雀和带有血渍的鸟羽从空中坠落。
血腥味散开,引来了内山边缘处的几个家伙,从最初的几声嚎叫传来,渐渐连成一片,整个山林都似乎沸腾了起来。
“快走!”奚兆烨说着将怀里的姜言,一个翻转背在了身后,站起来就跑。
“打扫痕迹!”姜言双手扶在奚兆烨肩上,扭头对后面的两人叫道。
一连两次,听小妹说打扫痕迹,奚兆烨心下不免警惕,回头给自家弟弟使了个眼色。
奚兆玮比着上面几个哥哥是傻白甜了些,可那是在自家人面前。在外面,为人处事亦是能独当一面的。
对着妹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和慧利开始清理地上踩踏的痕迹和呕吐物。
一边往后退一边将腐叶重新规整平齐,至边沿处,从药篓里拿出一把青蒿,捆扎成把,进一步将林间来时的脚印用青蒿扫去。
两人都是自幼习武,身手敏捷行动飞快,一步步很快清理退守至午饭时的山洞前,奚兆烨带着姜言已等在那里。
“下山!”见二人平安过来,耳闻着越来越多越近的嚎叫,奚兆烨再次背对着姜言弯下腰,对着两人低吼道。
“不行!”姜言摇头,望着慈念庵的方向,莫明的心里发慌。
纤手往东一指,“去哪里!”与早上来时的路稍有偏差,却偏的不远,那里有几株相对珍贵的药材,可抵今明两天的任务量。
年份还不是太大,原还想留着让它们再长长,现在却等不得了。
“原因?”奚兆烨一顿,以手拄地扭头看着姜言问道。
“啊!是要等小松鼠吗?”从相见起,那松鼠与妹妹之间一来一往的互动,无不表示着一人一鼠关系不浅。可奚兆玮回忆了下,刚才林中乱起,他清理痕迹,好像没见到那松鼠从山石榕树后跑出来。
那会儿他忙着打扫,就是松鼠从里面跑出来,没注意到也是有可能的,一时他又不确定起来,不由地转头寻问慧利:“我刚才没看到它,你呢?”
慧利圆地转圈,双目从近旁的林木蒿草间一一扫过,摇了摇头。
顶着三人的目光,姜言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是等松鼠,它长于山林,自会规避危险,我不担心它。前日我从哪边经过,见哪里有几株药材,我想现在把它们采了。”
奚兆烨转身站起,对上妹妹的目光,看出她眼里的焦急与坚持。
鸦青色的长睫微闪,小妹虽骄气,却不任性。
虽不明白她在生命面前这莫明的坚持,迟疑了一瞬,望向密林深处,静听了下狼嚎虎啸,算了算离这儿的距离,终是点了点头,“我们的时间不多,只能再多留十几分钟。”
姜言点了点头,自觉地扒在奚兆烨的背上,让他背起,指点着路线前行。
慧利奚兆玮相似一眼,紧随其后。
慈念庵百草堂
一道拖着尾声的土狼嚎叫传来,了秋指尖一抖,墨水轻染,毁了一张书写过半的经文。
她却无暇顾及,侧耳再听,隐有虎啸紧随其后。
毛笔一丢,一把推开炕桌,她噌地一下从炕上下来,穿好羊皮僧鞋,急步迈出屋门。
一路避着人群,出了百草堂,转过种植区,往后山而来。
前殿佛堂
“庵主,了秋往后山去了!”了秋若在,便会认出,说话的老尼,常年管理着种植区。
了悟敲击木鱼的手一顿,手执佛珠轻喃一声:“阿弥陀佛!”
她从蒲团上站起,没看随持在后和躬身等在一旁的两位老尼,一步步走到殿门外,侧身向一旁的大青山望去。
隐隐约约的有虎啸声穿过山林向这边传来。
“跟上去吧!”了悟话落,躬身的老尼低应一声,转身钻到佛像后面,没了踪影。
“你说,她隐在庵里十几年,倒底要的是什么?”她吐出的声音极低。
随侍的老尼,捻着佛珠,向她走近,轻回道:“会不会跟慎悟师太封存的嫁妆有关。”
当年庵堂扩建,虽用了些金银。可慎悟为慧心封存嫁妆时,奚家卫素行、李乐仪两婆媳,却是跟着添补了大量的金银器皿,古董的字画,手饰配件
“不会吧,”了悟一时有些迟疑,了秋来时,那些成箱的嫁妆已被慎悟秘密储藏了,她应该不知道才对。
“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慎悟心善,当年的工匠只是远处请来,秘密送走,并没有处理。露出一二也是有的。”若不然,何至于,这边嫁妆刚封藏,那边了秋紧随其后的入了庵堂。
了悟揉了揉额头,掩去眉间的不安,吩咐道:“你去查查,今日都有谁进了后山?”
“是!”
武道堂
虎落崖前,了法左手扶拦而站,山道间的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她灰色的僧棉被风鼓起,似一个充气的直圆气球。
“师姐!”
了法闻声回头,急走几步去搀拄着杖的了戒。
42年,她失了右眼和左腿,行动不便,一般很少出房门。
“怎么出来了?”
“我好像听到后山”没完的话消失在脖里落下的物饰上,冰凉的沾液,泛着血腥气。了戒抻手一摸,灰白色的一片是沾血的腹羽。
了法见了,跟着她一起抬头,看向空中,两只鸟雀一前一后,一高一低,从后山仓皇飞出。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露出抹凝重,出事了!
“别急,我派几个人去接她们。”不说慧心、慧利,山里还有她们武道堂砍柴、挖野菜、摘菌子的弟子呢。
在姜言的指点下,十来分钟的时间,几人不但采齐了药材,还捉了两只受惊一头扎进荆棘丛的野鸡和一条肥蛇。
奚兆玮兴致起来,暂忘了山里的危险,若不是被奚兆烨呵止,就要追着一只野兔跑起来。
又有几声怒吼传来,山里的家伙似打了起来。
几人再不敢耽搁,飞快往山下跑去。
俯在奚兆烨的背上,姜言回头朝一棵古槐的方向看去,不知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在往山下去,心里强撑的那口气泄了。
这刻,她的眼前影像重重叠叠,渐渐模糊成片,大脑里似有一个人拿了筷子在搅动,神经末梢都是疼的,耳际轰鸣,胃里翻滚。头抵在奚兆烨的肩上,再无力去探寻身后的那道目光。
远远地目送几人走远,老尼随在了秋身后,两人换了方向朝内山奔去。奚兆赫和松鼠方一个从古槐后转出,一个于树梢处冒了冒头。
奚兆赫张开的两手里,满满的青蒿的残叶。
是奚兆玮和慧利用青蒿打扫痕迹时,掉落遗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