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等会儿赵继祖就来了。还是先跟天宝说说他的身世和对天佑今后的安排吧!”周向西身形高大,浓眉大眼,皮肤是黯淡的泥土色。
外甥像舅,姜言不知他另几个兄弟长像如何。但就天宝跟他,除了像奚家人的一身白皮子,眉眼间跟他像了七层。
他一身薄棉袄穿在身上极相合也极旧,旧得洗褪了色,褪成极淡的灰蓝色。
“承宜兄你看,是不是?”显然是要奚家回避的态度。
“这不好吧!必竟”天宝最终要回归奚家,奚家作为当事的一方,在这件事上又怎可退避。
“不只是天宝的身世,还有那晚。出事那晚,爹给了天宝一个箱子,箱子里不但装着我周家的房契、田契、金银等物,还有我娘的手饰。”周向西逼视着奚承宜,周家的私财,你知道了不好吧!
就他们打探的消息,青云寨没有拿到这笔钱,那晚天宝、天佑到奚家庄也没带箱子。
“这”奚承宜的目光转向杜娟,不是他不相信周向西。而是,周家很好的诠释了,重长疼幼。
周老三在周家一直是个小透明。若那晚周伯昌真的给了天宝一个木箱,里面装的东西也决不会告诉周老三。
周伯昌、周老大已死,能知道这消息唯有杜娟。
杜鹃背对着奚承宜,坐在天宝床头,只哀哀地哭,对几人的话充耳不闻。
赵天宝也在看她,目光沉沉,良久才从她身上移开,转向周向西:“三舅!”他喊了一声,一一看向奚承宜、李乐仪、姜言,“我知道,我是奚小三爷,奚承颐的儿子。”
杜娟的哭声一窒,握紧了手中水湿的方帕。
周向西拧眉看着奚承宜夫妇,带着明显的不赞成。
奚承宜怔然,望向天宝的目光含着怜惜。
李乐仪瞄向窗边的躺椅,奚兆玮在动。
姜言只是望向横梁上那只空鸟巢,想着鸟儿会是何时回来,又是什么鸟?
是谁告诉他的!
他们在心里猜测着,确定着。
“从很小时候,我就知道了。已经忘了是从父亲赵继祖那儿,还是从周家那儿,或者从别处听到的”说的人多了,想不记住都难。
周向西的脸上闪过抹尴尬,就是不知是对奚家的误会,还是对自家的长舌
“那天晚上,姥爷给了我一个箱子,给了我们母子三人,六个长工护院。”他的眼睫毛盖在下眼帘上,让人看不出情绪,“姥爷让我们朝奚家庄跑,告诉我奚士纶是我爷爷,奚承颐是我亲爹我们母子三人被长工扯着、拽着刚跑出角门,就听到有人叫有人从侧门跑了,有人带着大黄鱼从侧门跑了!”那女声又尖又利,穿透夜空能传很远。
杜鹃狠命瞪着天宝,眼睛外凸,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她想喊!大声地喊让他别说了!别说了!
嚷叫的是她长媳,那些匪徒是朝小姑母子追去了,可也暴露了她们女眷的藏身之地
“先死的是跑得慢的长工,一个、两个”
“也有2个长工,家就是周家庄的,他们散开往家跑,也将匪徒引走了几个”不一会儿从那两个方向传来了几声惨叫,有老人、有孩子、还有女人的,他们将土匪先一步带回了家。
“风声、雨声、惨叫声,都在声声催命,我抱着怀里的箱子,跌倒又爬起身后的土匪就看着我们笑姥爷说箱子里是他半生的积蓄、是他的命,他把他的命交给了我。”
“让我保证!箱在人在!箱亡人亡!”
“那保证,他不放心,都走到门口了,又扯着我,让我发誓!发毒誓!”
“若不将箱子保管好,我!天佑!我娘周青青!还有整个奚家不得好死!”
“就是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那时我又怕又惧,心乱成麻,只管点头跟他重复。”
继杜鹃之后,李乐仪也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看向周向西的目光恨不得生撕了他父债子偿!
世人重誓!特别是周青青又是在毒誓后的当晚,横死在土匪的刀下。
“我们跑离了村庄,长工也都死完了。”
“想来他们是不愿走了,也玩够追赶的游戏。”
“木箱从我怀里被夺走,我被砍翻在地,被走累的土匪坐压在身下。”
“母亲抱着天佑要来救我,却被人夺了天佑摔飞在旁边的田里,母亲又去寻天佑。火把下他们打开箱子”
“哼!哈哈哈箱子一箱子的石头旧作业本呵呵呵”天宝的声音又悲又凉,声声透血:“他们恼羞成怒揪着我的头发,让我抬头看着看着他们翻沟到田里一刀刺穿了天佑凌辱了母亲还不解恨,又给她补了一刀,斩断了她的头颅我看到她望着周家庄的方向死不瞑目!”
“你胡说!你胡说!你个骗子!”杜娟从椅子上突然蹿起,疯狂地扑向床上的元宝
姜言这次没在客气,拧着她的胳膊将她惯在了地上,朝傻呆的周向西和奚承宜呵道:“将她弄出去!”
实在是那妇人又高又壮,挣扎起来力大如牛,瘦胳膊细腿的她钳制不住。
“说谎!你个骗子!黑心肝的骗子”杜鹃嚎叫着扑腾着,癫狂的发飙着,屋子里的小几、椅子、茶杯、茶壶,霹雳啪嗒倒了一地,也碎了一地。
奚承宜、周向西根本就治不住她。
天佑被惊醒,“哇哇”大哭,几人堵在门口,李乐仪抱着天佑也出不去,只得将其揣在怀里,捂了他的耳朵哄着。
对面厢房里住着昏睡着的奚诚适,奚绍奕搬了床带着弟弟在里面陪护。
这会儿听到动静,留了弟弟在房里,他过来帮着才将杜娟押出房门。
奚士纶在前院接了押着赵继祖的两民兵,刚跨入二进院的大门,便见天宝门口乱成一片。虽不知原因,却也知现下不是带人进去的时候。
“先带赵继祖回前院,我去看看。”
“是!六爷!”两人互视一眼,点头应道。
“你自己都深信不疑,还闹什么闹!”简单听了几句,在联想了下周家各房的惨状。奚士纶还有什么不明白那是土匪的报复。
若不然,明知他们奚家庄和慈念庵武道堂前后夹击,前往支援。青云寨拼着两败惧伤或折损,也要对周家庄大肆烧杀凌辱!
杜鹃听了天宝的话,又如何不明白!就因明白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