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庄,因为治伤,事后他也去了两趟。
如何不知,周伯昌吝啬成性,不但庄墙偷工减料筑得又狭又低,就是庄里民兵手中的刀枪,不是子弹廖廖就是刀薄易卷。
弯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伸手给自已倒了杯冷茶。逝者已逝,方仲元不好再说什么。
转而问起了省城派兵的情况,“不说走火车只需四五天,就是骑马坐卡车,也该到了?”
小武是省城跟来的联络员,想到前些天的保证、及下午刚得的消息,方仲元的问话似一巴掌拍在了他脸上,让他颇有些难以启齿。
“嗯?”方仲元挑眉,“没联络上?还是没派兵?”
“不不是,他们没坐火车也没骑马。昨天步行到了县里,被县里的军拦堵在了县南。”在方仲元的注视下,小武吱唔道。
“笃笃”方仲元以指敲着桌面,陷入了沉思,良久方问:“上面怎么说?”
“说说先解放县城!”小武嗫嚅道。
“呵!”方仲元看着他轻笑,眼神里带了抹嘲讽与狠厉,“几天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长长地吐一口郁气,方仲元睁眼扫过桌上奚家老太太给装的咸菜、酱豆、烧虾,他巴巴地提了来给老赫那家伙尝尝他奶的手艺他的亲情味,现下倒好。
蹉了蹉牙花子,倒底没忍住心中的怒火,霍地站了起来,一脚将小武踹翻在地,咬牙骂道:“既如此,你他妈的怎么不拦着老赫,还让他进什么山,你拿他的命玩啊!”
“我,我也是下午才接到消息。”摔在地上的小武,瑟缩了下喃喃道。
“接到了消息你还在这儿,怎么就没见你主动通知我或带人进山寻他!你个王八糕子,老赫若有个好歹,老子扒下你这身军装。”
赵继祖带着赵大花走了。
王麻子死了,他带来的一众手下和七里堡的黑熊,奚家庄也不可能一直关在祠堂里养着。
正好村里前几日,在镇上李铁匠那定制的袖弩零件要取。奚士纶就给山上的庵里去了信,让慧胜慧利师姐妹来村,带着一队民兵押了黑熊等人去镇警局,回来时顺便取了袖弩的零件。
周家庄那夜,武道堂里除了第一次参战的年幼师妹有五个受了伤,年老的一位师太腹部中了两枪,慧胜为护一位师妹胳膊中了一枪,背上挨了一刀,其她人倒是无事。
信送上去,慧胜慧利来得极快。
因为她们心里清楚,青云寨在她们武道堂和奚家庄的手上吃了亏,又岂会善罢甘休!反击不过是早晚的事。
“老六,你真要将人都送去镇警局?”看着捆绑着串了一溜的人和被抬在中间的王麻子及一个汉子被奚承宜一枪暴头的那位的尸体,老七满目不赞成的看着奚士纶问道。
“抬着两具尸体去警局,呵!老六你是深怕那赵局长抓不住我们奚家庄的把柄是吧!”老旺气得嘴上的小胡子一撇一撇地抖。
“所以我让老五家的呈继和你们两家的小辈,都跟着去啊!”奚士纶眨了眨眼,答得极是无辜。
老七、老旺和刚拄杖过来的老五奚士申均是一噎,一张张老脸涨得通红。
要知道,镇警局的所有成员,全是军部队退下来的老兵。
看着几人的难看的脸色,奚士纶真心感到舒畅,暗忖道:“该!不是整天以儿孙参加军为荣吗?今个我们就来看看,你们儿孙给你们争的脸面大还是不大?”
姜言刚从后院给几位换药出来,背着背篓走出影壁,就见老爷子哼着小曲从外面走了进来。
“爷爷今个儿这么高兴!”
“哈哈,高兴!爷爷高兴!哈哈”老爷子红光满面地捋了捋颌下的长须,嘴里笑着,眼眶却是渐渐红了。
可不高兴,大早上的就看几个老家伙玩川剧变脸。
最主要的是,孙子天宝认了回来,三子承颐日后有子祭祀了。
若不是现下情况不对,他非得邀请戏班、大摆流水席不可。
抹了下笑出的眼泪,奚士纶看着孙女的打扮疑惑道:“心儿这是?”
“家里的药材见底了,我去山上看看。”那日在镇上,她除了自用虽也采买了不少药材,可也搁不住庄里十几个人,日日不停的消耗。
“慧胜慧利今个儿带人去镇上,不是让她们帮着采买了吗?”山上是青云寨的地盘,他们怕正找不到奚家庄的人来报复呢,奚士纶哪敢让孙女只身涉险。
姜言摇了摇头,“上次去镇上买药,药店里就存留的不多不全了。这会儿”经过周家庄一事,不管是周家庄、慈念庵、还是青云寨的人,伤患都增加了不少。
“听方医生说,镇医院中西药都已告急,药店还有没有药怕都是两说。”姜言又道。
孙女性子倔强,决定的事轻易难改,奚士纶心有不安却也不敢勉强,只得提出自己的条件,“去可以!带上你四哥和绍奕,不准去慈念庵后面的大青山,只能去咱村东头的小山包。”
“嗯!四哥可以带,绍奕哥就算了。诚适叔昏迷不醒、三奶奶又病倒在床,他弟又让他留下吧!”
“光你们兄妹两个行吗?爷爷再给你从民兵里抽调两位叔伯吧?”奚士纶劝道。
看着老爷子皱巴着的一张脸,姜言抿唇直乐,上前一步抱着他的胳膊,一边带着他转身往院内走,一边安抚道:“您也说了只准让我们去村东的小山包,能有什么危险,野猪都没有一个,草木稀疏的人都藏不下。”
“行!行!听心儿的。”奚士纶想想也是,看了看日头,赶她道:“去吧!去二进院的书房里叫了你四哥,早去早回!”
“是!”笑着轻应一声,姜言松了老爷子的胳膊,转身穿过门洞,跑进二进院的书房叫了奚兆烨。
奚兆烨闻言放下书本,走出来带上书房的门,自觉地去取姜言背上的竹篓。
“哥哥再背一个吧!”姜言侧身避了避,“既然去了,我们见了草药就多采些回来,”明天还不知能不能磨得老爷子松口上山呢。
“妹妹!妹妹!”厢房的玻璃窗上映着一张压扁的脸,想是怕将幼小的天佑吵醒吧!小五哥是压着嗓子叫的。
“怎么了?”姜言走近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伤口痒了?”周家庄一事,他虽没伤到筋骨,身上的几处伤却是极深,姜言亲配了药膏配和着手中打制的银针给他医治,已经开始结痂长新肉了。
“嘿嘿!”奚兆玮傻笑着挠了挠一头乱发,“你和四哥是要进山吗?我我也想”
“想也别想!”奚兆烨从杂物房里背了个大号竹篓拿了小锄走来,闻言立即唬了一张脸训道:“为了给你配药,没见妹妹的手指头都烫肿了吗?不好好的养着,想折腾谁呢?”
“我我想给妹妹帮忙。”自知理亏,奚兆玮垂了头,指甲殴着躺椅上的床单,一双水莹莹的杏核大眼,从长长的额发下一眼一眼地偷瞄着姜言。
架子床上的天宝见了,机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对着躺椅上的奚兆玮翻着白眼骂了句:“矫情!”
奚兆烨跟着抽了抽嘴角,不忍再看,扭了头看向院内树上的新绿。
姜言被他那股可怜劲逗乐了,“五哥,给你的书看完了吗?”墨家的原本书籍是找不到了,给奚兆玮的书,是姜言这几日抽空默写的。
一本机关器械,一本战略要典。
提起书,课本奚兆玮是见了就头疼。可妹妹给的手抄书,于他来说却是不同,一是对了他的兴趣爱好,二是妹妹专门为他抄的,在家里这就是一份殊荣。
为此,对两本书他可谓是爱惜如命,提起来就滔滔不绝!
“好了!好了!我们还赶着上山呢,等我们回来,再让小妹跟你讲吧!”言罢,奚兆烨扯着姜言的胳膊,转头就走,实在怕了小弟的那份狂热,再不阻止今个儿他们就不用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