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句相约的承诺竟是永别。
姜言再一次听到小萝卜头的消息,是在陈府的生日宴上。
彼时,姜言穿着一身嫩黄的公主裙,挽着姜怀庆的手进入陈家,与五十多岁的陈部长和生日的主角陈美玉寒暄。
灯火阑珊下陈部长上前亲热的揽着姜怀庆,笑着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老哥哥还以为姜老弟要生我的气,不来呢。”一声长叹,他感怀道:“说起来伟勋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刚从国外回来那会儿,我还想着美玉和他年龄相近,你我又是多年老相识、老友了,两个孩子若能谈得来,不如结个亲……”
“爸!”陈美玉一跺脚,扯住陈部长的衣袖急怒道:“你说什么呢?谁要嫁给那个残废。”
姜言脸色一紧,抬眸看向已被陈部长松开的姜怀庆,他背着光,姜言一时看不清他的脸色。
“又说胡话!”陈部长揉着陈美玉的头,笑骂道:“哪有当着人家亲爹的面,骂他儿子是残废的,就是事实也不行,多没有礼貌。”
“快!跟你姜伯伯道句歉。”说着他覆在陈美玉头上的手,朝姜怀庆身前一推,歉然道:“姜老弟可别见外,我这闺女长在外面,性子养的野,说话没有成府,口无遮拦。但到底年龄还小,天性纯善,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好话孬话全被他说了,姜怀庆能说什么,当然是含糊一句:“哪里,哪里……”
“今天是陈小姐二十岁生日,”姜言上前两步,站在姜怀庆身旁,做乖巧状,“还没祝你生日快乐呢?”说着她抬手递上个礼盒,“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姜言身上这件高腰公主裙,上身是长袖一字肩,中间收腰,下摆宽大并长及脚踝,柔软的布料贴合在上身,将她少女的身姿勾勒的淋漓尽致。她脖颈修长,腰肢纤细,抬起的手腕上戴着条红宝石手链,灯光下那白如羊脂暖玉般的肌肤与红宝石闪砾的光点交相辉映,竟给人一种高艳般的华丽之感。她就往姜怀庆身旁一站,身上那独特的气质,瞬间就勾走了大厅内所有人的视线。
“这是姜市长刚认回来的二闺女吧,”一旁站着的妇人,扭头问身侧的同伴,“听说自小在山上的庵里长大,这一身气质……”妇人看着陈美玉的眼神带了嘲弄,“真不是同是在外长大的陈大小姐能比的。”
“你小声点,”她同伴抬肘撞了她一下,示意她注意下场合。继而眼神一扫陈美玉不解道:“你得罪她干嘛?”那陈美玉虽然顽劣,可她一个长辈这样说对方一个小辈,也不好,有毁人名声之嫌。
“嗤”妇人冷然一笑,“看不惯罢了。”人家姜家父女好意来为她庆生,他们父女倒好,张口就骂人家儿子、哥哥是残废,当谁听不懂其中的虚伪似的。
姜言手上托起的盒子,只有巴掌大小,粉绸包裹大红缎带挽成的玫瑰花点缀其上。然而陈美玉的目光,只盯在了姜言腕上的红宝石手链上。
“我要它。”
厅中一静,陈部长的笑脸亦跟着一僵,目含敬告道:“美玉!”
“我就要它,我过生日,你不是说今天我最大吗。”她不服气的怼完陈部长,下巴一抬斜睨着姜言道:“怎么?难道你来送礼,不是为了讨好我的?”
“既然如此,那这盒子里的礼物,想必你也喜欢。”
姜言莞尔,倒是有点小聪明。
“你喜欢盒子里的礼物,而我喜欢你腕上的手链,换一下岂不各自欢喜。”
众人一噎,只想说陈部长家这姑娘,脸皮真厚。姜二小姐今儿可是在圈子里第一次亮像,也是第一次与陈大小姐相见,两人可没有什么交情可言。真要论起来,陈部长还让手下的人关了人家亲哥哥,并且……有消息灵通的看着姜家父女,目中已含带了同情。
姜二小姐前来赴宴,她年龄还小,不带礼物随姜府一份也说得过去。她带那是她懂礼,但这礼物价值却不会太出格。与红宝石相比,不说天差地别吧,也差着倍数。
“按理,”姜言轻柔的声音在厅内响起,众人一愣这是要明着拒绝,难道……狱中之事……心中想着,一个个虽还在和身旁的友人闲聊,耳朵却都支棱了起来,“陈二小姐话都出口了,我不应该拒绝。只是……”姜言看向自己腕上的红宝石手链,“这手链是哥哥进监狱前,拿给我的母亲的遗物。”
“刚还听陈部长和陈小姐说,我家哥哥是个残废,我想声明一句,”姜言俏脸一绷,“我家哥哥只是小腿骨折,跟着腿肚上挨了一枪……”
“呲”陈美玉冷然一笑,打断姜言的话,掩唇娇俏道:“我白天还道,姜伟勋在狱中不知还能不能活过今晚,现在看来是活不过了。”
“你什么意思?”姜言双目含了厉色。
“啧啧!看来你还真不知啊,我还道你怎么这么心大,哥哥都被人打成那般了,你还有心情过来赴宴并且嬉笑靥靥。后来我又一想,只道你是为了讨好我,为你哥哥夺得一线生机呢……却不知……”她看着姜言的眼里含了一抹怜悯与同情,“你比我还不如,在这春城乃至你家姜府,都是一个聋子瞎子……”
“陈小姐!”听着厅中的窃窃私语,姜言脑中一转,昨日建起的监狱模型虚幻的浮现在眼前,一个个牢房一个个或坐或躺或站的伤者从眼前闪过,画面最终停在一个面含悲色的老者身前,这人她认识,朱平山朱老先生,那本春的书页上有他的半身小相。
画面拉近,在他面前的稻草堆里,躺着个看不清模样的血人,老人张着嘴似正呼唤着那人的名字,姜言懂唇语,看得分明:“伟勋,伟勋你不能睡……醒一醒……”
姜言踉跄一退,眼前的画面消失。她抖着手摘下红宝石手链,递给陈美娟,哑声道:“还请陈小姐告知实情。”监狱离这里太远,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西南方,隔了一个城市。她精神力有限,只是展开一瞬间的画面,就已有些透支,做不到展开精神印记看前情回顾。
“言言!”姜怀庆上前扶住女儿轻颤的身体,亦是看着陈美玉肃容道,“还请陈小姐告知。”
“啊?”这话一出,不只陈美玉惊讶,就是厅中的众宾客亦是哗然。
“姜市长……”有男子喃喃了一句,继而又一想也是。他一没人二没枪,三个小时前发生在监狱的事,他不知也情有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