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阴护在叶子华身前，他不敢再让叶子华以身试险。他受伤可以，无非疗养几日，若是叶子华受了重伤，柳天阴项上人头就要落地了。

提着剑，紧紧盯着莫雪卿，柳天阴带着叶子华小心翼翼地走下楼去，中途那魁梧男子想要动手，却被叶子华的暗卫拦下。

来到大厅，这里的打斗激烈万分，对手旗鼓相当，一时间没有人能够脱离战局。

刚搀扶着叶子华来到忘忧阁门口，柳天阴就怒骂道：“混蛋！羽林卫何在？”

莫雪卿没有跟上来，她知道自己无法解决掉，哪怕是受伤的柳天阴，之前她可以看出对自己留手了，否则恐怕那一剑就实打实地刺过来了，以她的实力还不能接住。

在莫雪卿加入与老鸨的战局后，王仲庭和李先云本来就打得憋屈，如今更是节节败退。

两个护卫见柳天阴和叶子华走了，自家公子却受伤，即刻转身去他们那儿回防。

“莲姨，我们先走。”莫雪卿朝老鸨说一句，老鸨看着四周的狼藉一片，听到门外轰隆隆的脚步声，点点头。

魁梧男子看见老鸨对他比手势，也收手，与她们一起往忘忧阁后门跑去。

王仲庭他们也不敢追上去，万一中了埋伏，那就真的全军覆没。反正柳天阴护着圣上走了，再苦守也没有意义。

王仲庭和李先云再次对视，不约而同地吐了一口血，让衣襟上沾染血迹。两个护卫一开始还没有明白事什么意思，不过之后他们也就了然了。

扶着故作虚弱的他们慢慢离开忘忧阁。看到门外正跪着的羽林卫统领秦继才以及一众羽林卫，他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跪也不是，自己又没有犯什么错误。不跪吧，秦继才这样的羽林卫统领都跪下了，不跪似乎也不太好。

在王仲庭和李先云犹豫之中，柳天阴一口血喷薄而出，半跪在地上，膝盖狠狠砸落，眼神迷离。

这也是柳天阴接住那老鸨三鞭时做好了准备，用内力护住五脏六腑，全身经脉，防止自己活生生被打死。可没想到，那老鸨的鞭法竟然那么狠毒，竟然还有余劲穿透内力将柳天阴的内脏震荡。

若不是柳天阴的准备，恐怕那一击柳天阴就得做老鸨的鞭下亡魂了。而这也是老鸨为什么踌躇一会儿就选择离开的原因。

曾经无数高手因为突破不了她的防御，选择硬抗她几鞭，以此换取胜局。可没等他们成功，就已经去前往西天极乐。

她误以为柳天阴还留有几分实力，不想与他相对，能接住她三鞭的人寥寥无几，她不能将莫雪卿处入险境。

再观柳天阴后背，血肉模糊，森然的白骨突出肌肉，隐约可见。

王仲庭示意一旁的护卫前去搀扶柳天阴，可手刚伸到柳天阴旁边，就被他拨开了。柳天阴低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看这架势，王仲庭和李先云也不得不跪。于是乎，还在这清冷大街上的人，除了叶子华都跪下了。

叶子华这一次罕见地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抬头看着天空，凄凉而柔和的月光洒在他脸上。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柳天阴，你带三百羽林卫，在云京搜捕三日三夜，把那帮刺客捉住。”叶子华负手而立，神色有说不清的残酷。

“奴婢遵旨。”柳天阴拖着受伤的身躯，佝偻地退了下去，秦继才也随之缓缓起身，慢慢离开。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叶子华在赶来的人员的护送下，又回到了皇宫，不过谁都知道，这云京三天内会受一番血洗。

……

挂着火红灯笼的府邸，李先云恭敬地跟在一位中年男子后面，眼神里满是崇敬。

他眼前这位，就是大炎朝的丞相——李青泉。称他为权倾朝野也不为过，掌管朝堂内外政事，当今大炎文人界的领袖。

这位位极人臣的丞相现在却焦急万分，不为其他，单是圣上在他儿子所处的地方被刺杀，他就脱不了关系。位置爬的太高，越接近圣上，就越危险。

“混账东西！”李青泉这位文人也忍不住骂人：“你没事去青楼那等地方作甚？平日里为父也就不管，权当做没有看见，可你怎么就和圣上撞上了？”

李先云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这次禁足是免不了了，在父亲面前反驳恐怕面临的惩罚会更加惨痛。

李青泉见沉默的儿子，却也拿他没有办法，自己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平时他在外面逛青楼，做一些不大好的事情他也只是稍微地惩罚一下，毕竟他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可这一次他却惹下大祸了。

加快脚步，李青泉快马加鞭地赶往王老将军的府邸。现在也只有这位三朝元老能够稳定局面了。

走到王府门前，李青泉重重地扣打朱门。

“哪个？深更半夜的。”一个下人打着哈欠过来开门，扫视了李青泉一眼，身体一震。

“李丞相，您有什么事吗？”

“我要找王老将军。”

“太爷已经休息了，现在打扰怕是不方便。”

李青泉也不敢打扰王老将军休息，这时，庭院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青泉啊，进来吧。”

得到王正忠的许可，李青泉这才前往庭院。

幽静的院子里，王正忠对面放着一把藤椅，空荡荡的，显然是特意为李青泉准备的。

“王老将军好！”李青泉见到王正忠首先作揖。王正忠也不客气，手一指，让李青泉落座。长长的髯须垂在王正忠的胸口，浑浊的眼睛里不是迷茫，而是饱经沧桑的智慧，他手里端着茶杯，品尝手里的香茗。

李青泉坐下，在那一刻他完全不同之前在李先云面前展露的焦急，反倒气定神闲，似乎早有决策。

王仲庭和李先云两个小辈自然不可能有落座的份，只能站在两家长者的身边，看着他们的商讨。

“青泉啊，这件事我听仲庭说了，确实棘手。万一圣上迁怒下来，谁也受不住。”王正忠渐渐说出一些对于双方都没有用的废话。

李青泉一脸苦笑：老将军，要是简单，我还能来找您吗？”

王正忠也不着急，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才开口：“青泉啊，不要急，办法总归是有的。圣上不是派了柳天阴出面去处理此事吗？圣上前往青楼这件事始终不光彩，只要柳天阴能把刺客捉到，这件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去了。”

李青泉一脸为难：“可是，柳天阴能否捉到刺客还尚未可知，万一他捉不到。”

“万一他捉不到，哼哼，就让仲庭他们自裁，以平息皇室的怒火吧。”王正忠风轻云淡地说。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听着双方长辈的话，李先云和王仲庭感觉后背发冷，毛骨悚然。曾经最疼爱自己的太爷爷和父亲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推出去。

让李先云和王仲庭离开后，王正忠笑得肆无忌惮，颇有点为老不尊的感觉，李青泉也笑得合不拢嘴。

“老将军，您这一招还真是高啊，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出去惹是生非了。”

“你以为我真的在开玩笑吗？”王正忠脸色一变，态度急转直下。“如果捉不到刺客，不要圣上的圣旨，我就会让仲庭自裁的。皇室的威仪不容侵犯，你要明白！”

李青泉即使料到了这一点，也无奈地闭上眼睛，也许这恐吓真的会成真吧。但如果真要那样的话……

……

阳光明媚，云京的街道上仍旧人来人往。昨日的骚动已经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没有惊起什么大动静。毕竟在叶子华身份暴露之前，该走的人都走了。

柳天阴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袍，头顶上是镶着墨玉的正冠。

在大炎朝，官员们头顶戴的官帽都有规矩。大炎朝官员大的分为上中下三品，而又细分九品。统称为上三品，中三品以及下三品。

下三品的官服比较严格，只能使用朝廷分配的官服，官帽也只是普通的乌纱帽，最多是七品官员的乌纱帽上嵌银。

至于中三品，官员们就有了对于官服的自由。他们可以在细节上进行一些微小的调整，比如将领口做得开一些，袖口做得宽大点，总体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而他们的官帽就与下三品的官员不同，叫做次冠。去掉了乌纱帽后面的双翅，改为平常的圆冠。所以民间也把下三品官员升中三品叫做“蜕翅”。

上三品官员的官服就有极大的自由。只要不是离经叛道的奇装异服，不僭越并且有上三品官员特有的马，龟，鹤等图案，款式任你选择。

上三品官员的官帽也有规定，三品官员的圆帽上只能镶嵌普通的白玉，二品官员的圆帽上可以镶嵌墨玉，只有一品官员的官帽上才可以镶嵌大炎朝特有的红玉——炎玉。

柳天阴因为是皇宫里的总管，是皇室的人，而大内总管向来是当今圣上的亲信。所以，大内总管即使是由阉人充当，也官拜二品。

看着满街的行人，柳天阴不由得感觉到阵阵悲凉，君主喜怒无常。在柳天阴的记忆里，他这个从小到大一直陪伴的亲信，也捉摸不透这位高高在上的圣上。

天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赐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