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艰难地转身,看到是秦继才,眼神里透露出一些羞愧,还有几分放下的释然。
秦继才唯独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后悔,即使在这一刻。
把扎在他身上的枪取出,他向后连退几步,靠在树干上。嘴里念叨着什么,手不断地示意他的衣袖,最后的力气不能让他站着死亡。
毕竟曾经是秦继才的人,他也不忍心,更不能让他跪着死去。脚尖挑起那人的长枪,秦继才左手用力,让长枪朝那人腋下逼去。也算是让他有了依靠。
长枪瞬间没入树干,木制的枪身似乎不能承受这份力量,裂纹蔓延开了。
他最后绽放一个安详的笑容,静静地倚靠在长枪上,黯淡的目光是对长枪,对世界的留恋。他的嘴唇轻微地动了动,可还是不能说出那句话。
眼皮慢慢地合了起来,呼吸停止了。
秦继才随着他一起闭上眼睛,随后眼中迸发精光。连走几步,手向那人袖子探去,果然摸到一封书信。
拆开来看上面也有几行话:
统领安好。若见此信,定当是我事败露。如此做之原因不便透露,怕堕了羽林卫威名,更恐危及家人。只得说,小心朝廷将军中私通外敌者,其胁我也。
秦继才沉吟不语,把手里书信折叠起来,也放入怀中。
拿着滴血的长枪,径直来到远处羽林卫的视野,“给我追上那帮刺客,救出柳公公。”
“是。”
所有羽林卫当即急行军,动作也算得上整齐划一,一路上披荆斩棘,又寻着柳天阴的标记奔来,两伙人的距离开始不断缩短。
秦继才的脸色阴沉,看来朝堂之上还有结党营私,奸佞之徒,还是戍边将军,恐社稷危矣。
心下早作打算,柳天阴深居皇宫,自然不怕捉到刺客后的报复,可他秦继才还有家小,若有人借题发挥,用自己当时去救驾时来得晚了于庙堂上攻讦自己,那可真是百口难辩。
可寻思着,秦继才不知去投奔哪方人家。戍边将军,他与其抗争,无异于蚍蜉撼树。思前想后,能救自己的只有被那伙此刻挟持的柳天阴。
更加坚定救出柳天阴的念头,秦继才手里长枪挥舞,轻功再踏,悠然喝道:“你们迅速疾行,我先去了。”
说罢,人已到五丈开外,向前方去。
……
且说莫雪卿这一边,她没有收到信鸽,心里忐忑不安。按照她的想法,羽林卫是肯定要追上的,只不过是速度快慢的问题。
可这样看来,羽林卫还没有发现柳天阴失踪,这是绝不可能的。而马车因为走得急,也怕南城门的守卫看见,所以他们不做处理,羽林卫又怎么可能没有看见,还顺着官道追去。
于是乎,只要羽林卫不是傻子,定然应该朝马车旁的林子里追来。而只要进入林子,莫雪卿逃跑的那天晚上,提前准备了五只信鸽,无论羽林卫去哪个方向,其中的人都可以放飞信鸽,通知她羽林卫的行踪。
眉头紧锁,莫雪卿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合理的解释能够说清楚这种怪异的现象。
没想到,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前他们故意引来,测试柳天阴是否还存有内力的,沾染浓郁血煞之气的蟒蛇,是一条大蟒的子嗣,不过是年幼了些,才没有足够的战力。
那条大蟒见它未曾归家,又在被风吹来的空气中嗅到了它的味道,于是顺着气味一路追赶而来。
最后的源头竟是莫雪卿他们,又不见自己的子嗣,它毕竟开了灵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竖瞳里充满了愤怒。
信子吐出,它还没有失去理智。当动物开了灵智,它们往往会很聪明。
大蟒绕至莫雪卿他们前面的一颗青葱树木上,因它也是青色,动作发出的声音又那么小,莫雪卿他们也就不能发现。
待到魁梧男子从树下经过,大蟒一跃而下,尾巴狠狠一甩,把魁梧男子打飞,那力道浑厚,破空声不绝于耳。
魁梧男子逆血横流,闷哼一声,却是面色潮红,一口血卡在喉咙,哪敢吐出。
莫雪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大乱方寸,也不知为什么这大蟒无故地攻击魁梧男子,可事已至此,也没有斡旋的余地。
“你们拖住它。”莫雪卿娇喝,却毫不犹豫地转身。不是逃跑,而是解决那个隐患。
柳天阴看莫雪卿提剑杀来,也端的是无可奈何,看来莫雪卿是执意不留自己。柳天阴却内力暗转,故作惊慌,等莫雪卿前来将她制服,捉回去复命。
刹那间,剑尖点到胸前,柳天阴微微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这一击。论起来,柳天阴比莫雪卿大了近十岁,甚至比当今圣上也大了七岁有余,习武的年份也比莫雪卿多上几年,她自然不可能击杀内力尚存的柳天阴。
“果然,你还留了一手。”莫雪卿似乎料到,也不觉惊讶。
柳天阴反倒是暗自思量:这丫头莫非还有后招,那可就不妙了。
管不了那么多,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擒贼先擒王,趁着他们和大蟒搏斗脱不开身,先把莫雪卿拿下再说。
莫雪卿当即喊道:“若水,红炎来助我。”为了不让柳天阴率先强占先机,于是莫雪卿先声夺人,又是一剑。
鼓动内力,柳天阴因为身上没有兵器,不能和莫雪卿进行正面交锋,不过终究是实力高她一筹,柳天阴竟然双手合十,就把莫雪卿的剑禁锢住,可谓是空手接白刃。
抽也抽不得,退也退不走,莫雪卿被柳天阴困在原地,内心也焦急起来。
见此景,若水红炎急忙抽身而退,想要来支援莫雪卿。却怎料,一道人影半空跳出。
来人配饰不凡,腰间挂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暗中吐露的锋芒叫人吓破胆,原是上面的非为锈迹,而是干涸的鲜血。
身穿一身白色战袍,脚踏干黄靴。一脸英气,血煞之气和红炎不相上下,怒目圆瞪,高七尺,腰阔八围。丰神俊朗,不知是那户人家的公子跑去习武。
柳天阴也没想到会有人来助自己,暗暗思衬会不会是圣上派来的人,可那人一言不发,只是抵挡来犯的若水,红炎,要他怎样猜测。
不过他也不敢分神理会,他还受着伤,未曾痊愈,又不能伤着莫雪卿。如此一来,反而被莫雪卿压着打,毫无反击之力。
来人以一敌二却也优哉游哉,出手间尽是杀招,红炎也上过战场,自然不惧。但若水一直追随在莫雪卿身边,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局势扭转,老鸨和魁梧男子都被大蟒缠住。要是寻常,他们还能有反击之力,可魁梧男子被大蟒偷袭,战斗力下降了不止三成,老鸨也只是伪一流,哪里能迅速击杀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大蟒。
一咬牙,老鸨喝道:“你拖住它一会儿。”
老鸨手里鞭子挥扬,掀起漫天尘埃,似乎也化作一条巨蟒,缠绕在老鸨周围,轻幽幽吐着信子,等待猎物的到来。
魁梧男子见老鸨在为那一招蓄势,也不敢让大蟒去干扰她,否则就前功尽弃。他也要把看家本领使出来了。
一身内力运转至全身经脉,双脚大大地分开,像是古树一样扎根在泥土里,只身拦在大蟒面前。
大蟒看到魁梧男子突然这样做,心里想要揣测他的意图,可他身上传来的,自己子嗣的气味让他陷入暴怒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不顾其他,大蟒又将蛇尾做鞭子用,动用浑身气力一股脑地抽过去。
“啪”的一声,蛇尾狠狠打在魁梧男子身上,本就负伤的他,五脏六腑内气血翻涌。他拼命想锁住那一口血,终于,他还是把鲜血咽回去了。
大蟒一击不成,却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那一击,魁梧男子一动不动,看起来也没有受伤。可如果他不动的话。
身躯在地面上蠕动,大蟒缓慢地缠绕在魁梧男子身上,有力的躯体渐渐勒紧,这一下至少有千斤的力。
但是魁梧男子正在发功,他能生抗大蟒是那一下,就是因为他这一招——摩罗身。曾有传言,这摩罗身练到大乘,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是他没有练到那种程度,发功时,不能移动,只能被动挨打,所以平日里也就是鸡肋,毫无用处。
被大蟒缠住的魁梧男子顿觉呼吸困难,却仍然憋着一口气,硬撑住吸引大蟒的注意力,等到老鸨长鞭挥来。
这边老鸨也不敢慢下来,内力飞速运转至长鞭,仿佛那画龙点睛之笔,使鞭子有了生气,就像是一只和大蟒一样的蛇。
自然,那也是因为老鸨的这一招练到家了,虽然只是她看见游动的蛇自创的招式,可也威力惊人。
鞭子抽来,浑厚的劲力穿透大蟒坚韧的鳞片,它的脊柱受到强烈的震击,动作一下子恍惚起来。再接再厉,老鸨又是一鞭,直打得大蟒昏天黑地,竖瞳里无了神采。
才回过神,大蟒就钻进灌木里,跑回去。在老鸨的攻击下,它也恢复理智,不再打眼前这帮人的主意。魁梧男子因为这一战,直接瘫倒在地,鼻息紊乱不平。
赶忙给他服用一枚止伤的丹药,老鸨却也去帮助若水红炎她们解除困境,自己与来人决斗,放她们去助莫雪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