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皇亲贵胄了,哪怕是寻常百姓,又哪有正房娘子亲自当打手这一说法的?
但清婉绫似乎并不觉得这么做有失身份,从发愣的仆人手里拿过木杖。
众人心想果然是个没有文化的,在侮辱礼节上果然一点都不含糊。
接着便听见“啪!”的一声。
她抡棍子的动作比打手还利索。
再接着又是“啊!”的一声。
珠姬的惨叫盘旋在清芳院上空久久不绝。
她指尖于长凳留下深深的挖痕,似要扣下一块皮来,当即感觉脑袋发翁,几近晕厥。
但清婉绫又一杖打下去。
“啊!”尖叫再起。
“啊啊!”尖叫又起。
“啊啊啊!”尖叫还起。
很快,她居然还没打五下就给珠姬打晕了过去。
那场面血腥,残忍……
几个胆小的婆子都吓软了腿。
连湛行风也大吃一惊,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然而清婉绫似乎并不觉这么做有什么不妥,把大棒子往地上一扔,拍拍手道:“得,这下我真陷害她了!”
众人一听她这话就惊了。
美女,你这叫陷害?
你根本连“陷”都不“陷”就把人害了啊!!
大家为她的脑回路震撼叫绝。
而她只顾“寻仇”,把目光款款一停。
刚见识过她五棍打晕公主的留青被那美眸浅浅一望,刹那如有泰山压顶般“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清婉凌颔首望着她,在如弦稍拨即断的紧张气氛中嗓音清浅,“我平日对你不好吗?”
留青闻言一抖,颤颤巍巍道:“不,王妃,王妃对奴婢很好……有吃的总想着奴婢,受了委屈也从不拿奴婢们撒气,奴婢生了病还给奴婢治病钱……”
她一字一句如数家珍,说着说着眼泪便珠串儿一样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都是她不争气,是她被猪油蒙了心,居然受见利忘本,反过来陷害夫人……
可如今悔过为时已晚,大家看着她哭唧唧的表情,只觉得可恨,并不觉得可怜,而可恨之余又有点吃惊。
原来王妃对下人竟十分体贴温柔?这完全与他们所了解的粗鲁歹毒、嫉妒成性南辕北辙。
大家看着留青涕泗横流、悔不当初的表情,感情真挚得让人找不出半丝掺假,不由为自己错怪王妃而生出几分歉疚。
细品留青的陈述,一些与她经历相似的小丫头受气氛所感染,也红了眼眶,忍不住在人群中小声抽啼。
太惨了,王妃太惨了!
明明那么好的人,却处处受人不待见,还被自己的亲信背叛,“惨”字简直就是为她所造啊!
安静宁和的院子从群愤嘈杂,到感人苦楚,变化之快可与天气匹敌。
这次“毒鸡汤”事件不但将清婉凌多年来妒妇、毒妇的形象挽回了大半,还拉拢了不少人心。
王府中能将瓮中捉鳖一计用得如此纯熟的,也只有她了。
湛行风浩瀚大海般深沉的眸望向那一抹倩影,她娇媚容颜胜过三月春花,美过独秀腊梅,可面对贴身丫环的背叛,她的表情却淡薄得过了头,清透的眸子明晃晃,找不到半点怒意。
奇怪,今日的她属实有点奇怪……
湛行风默默观察着,便听到她问,“既然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还帮着姬贼来害我?”
众人听到她说珠姬,方才想起二夫人被打晕了,应速速送回去歇息。
她到底是络国的公主,就算做错了事,还有皇上在,有络国在,八王爷也不会真让她有什么闪失。
想罢,大家又看向庆王,只听庆王道:“来人,送侧王妃回去!”
等人把珠姬抬走了,留青才回答,“奴婢母亲病重,日日服药,家中早就入不敷出,奴婢救母心切,一时经不住二夫人的诱惑……才,才做出了天理不容之事……呜呜~奴婢该死……奴婢……”
“缺钱?缺钱找我不行吗?非要出卖我?”清婉凌截断她一番自责。
可话音刚落,留青突然止了哭声。
主仆情深、感天动地的故事才到一半戛然而止,属实扫兴。
大家都不明白留青突如其来的举动到底为何?
是啊,既然王妃对待下人如此之好,她家老母病重,告诉王妃,王妃自然会出手相助,留青又何必违背道德,闹成这个样子?
一双双充满疑惑的眼睛钉子似得钉在留青身上,但留青却只瞪大又红又肿的眼瞅清婉凌,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时间风静树止,清芳院内落针可闻,唯有两只乌鸦在树上探头探脑。
正值悄然无限循环之际,有人摸到清婉凌身边,趴在她耳畔道:“快醒醒吧!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来的钱?能养活自己就不错啦!”
什么泥菩萨,什么过河?
清婉凌不懂她的意思,转头跟若儿咬耳朵,“怎么会?我是王妃,府里我月钱最多……”
提起这个,若儿就恨铁不成钢,迅速打断她道:“王什么妃?姬贼来了以后就夺了你的掌家权,处处克扣,偏偏你为了王爷还不争,仅靠着大婚时王爷给你的那点财产,早就败光了!哪还有钱?”
她家主子素来不会管钱,这次不晓得她们已经身无分文,若儿一点也不意外。
不过提起这个,她就想吐槽,“人家留青怕把你没钱的事说出来让你难堪,才缄口不言,可你偏偏要问,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求你好好聪明一回行不?”
啊,是吗?
她们居然没钱?
哈哈好尴尬……
原来她是穷鬼呀……
清婉绫挠挠头,头顶“嘎~嘎~”飞过乌鸦。
而若儿面对一干丫环婆子,尤其庆王锥子般扎人的疑惑目光,眼轱辘一转,两眼泪花说来就来,“唉,本来主子不让说,怕大家笑话,可纸包不住火,早晚得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