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早上好，”林疏莫刚踏出电梯口，老张像是等待多时一般笑着迎上来，“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早上好，”林疏莫点了点头，“我想出去走走。”

“是需要去镇上逛逛吗？”老张问。

“嗯，”林疏莫轻应道。

老张说：“那随我来吧。”

老张领着林疏莫出了休息处，门口是一个半封闭式的花园广场，广场中央建着一座圆形喷泉中间还立了座“维纳斯”的雕塑。

绕过喷泉便出了休息处的大门，老张走到停在路边的一辆古董敞篷老爷车旁，车辆驾驶位上，一个用草帽遮住头，双脚交叉搭在方向盘的人正靠着座椅睡觉，鼻子时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

“拉斐尔，”老张抬手敲了敲车门：“醒醒，来客人了。”

“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驾驶坐上的人哼哼唧唧不情愿地动了动，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话里满满的起床气。

“我，老张。”

“呦，是老张头啊，”男人一听老张的声音，瞬间就清醒了，用手将草帽一扣，露出了草帽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今儿怎么有空找我啊！”

“来活了，”老张指了指林疏莫，说：“你带着这位先生去镇上逛逛。”

叫拉斐尔的男人，顺着老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林疏莫的那一刻，眼里透出异常兴奋的光芒，说话间都带着激动：“生…生人？”

林疏莫头一次见有人用“生人”来形容人的，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不禁皱了皱眉。

“行了，别用这种眼神盯着人家，”老张打断了拉斐尔迫切的目光，提醒道：“回头吓到林先生。”

“哦哦，好好好，”拉斐尔憨厚地笑了笑，而脸上那道从左眼眼角延伸至嘴角下的疤痕却显得异常狰狞。

老张给了拉斐尔一个满意的眼神，而后侧身对着林疏莫说：“林先生，拉斐尔是休息处的司机，由他负责您从这到小镇的往返。另外根据"源计划"测试人员考场外行为规范，考生外出必须在天黑前回到休息处。”

“好，”林疏莫说：“我知道了。”

“祝您旅途愉快，”老张帮林疏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欠身恭敬地说。

休息处到小镇需要经过一段大约五公里的乡村公路，坐车也只用二十分钟左右。

林疏莫不是自来熟，一上车就安静地坐着，可拉斐尔却是个十足的话唠，他已经太久没有在扶桑见过现实世界的人了，二十几分钟的路程，一直拉着林疏莫说话，后者没法拒绝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我刚听老张头称呼阁下为林先生，阁下是A国林家的人吗？”拉斐尔边开车边问。

林疏莫右手手肘搭在老爷车的车门缘上，三根手指撑着额角，闭着眼懒洋洋地“嗯”了声。

饶是如此心不在焉的回复，也让拉斐尔高兴不已：“说起来，我没进系统之前，也姓林。”

“嗯？”林疏莫一听这话，眉心皱了皱，睁开眼转头盯着驾驶位上的男人，问：“你是现实世界的人？”

林疏莫问的这句话不知触动了拉斐尔哪根筋，哈哈大笑了几声，眼神饶有趣味地看了眼前者，说：“在扶桑系统里，所有你见到的所有人都来自于现实世界，只不过是形制不同罢了。”

形制不同？林疏莫不太懂这四个字的意思。

“能具体说明吗？”他问。

“其实可以用游戏形式来解释，”拉斐尔说：“你们被扶桑锁定拉入系统的人，就相当于游戏玩家，而在其中的我们就是游戏中的NPC，这点你们进入系统之前应该都了解过的吧。”

林疏莫点点头，表示了解。

“可是扶桑里的NPC又跟游戏里的NPC存在最大的区别，”拉斐尔接着说：“游戏里的NPC由开发者研制并控制，而扶桑里的NPC，也就是我这一类人，我们的意识都来源于生前的现实世界本体，我们这些NPC生前都与扶桑签订过契约，现实世界的本体消亡后，扶桑会负责接收我们的意识，将意识存续在系统的核心盘内。”

“这样的契约有什么意义？”林疏莫不解，“你们为什么要与扶桑签订这种契约？”

拉斐尔闻言，看了眼林疏莫，颇有深意的笑了笑：“意义就是扶桑系统内所有的NPC都将获得某种意义上永生。”

林疏莫眉间紧拧：“永生？可A国政府对外发布的扶桑功能目录并没有存续意识这一项。”

“是没有这一项，”拉斐尔说：“因为这算是扶桑的一个隐藏Bug，历代的扶桑系统绑定者都曾试图修复，不过却一直没有成功。”

“所以，所以系统内的NPC都是Bug产物？”林疏莫得出结论。

对于林疏莫这个结论，拉斐尔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说：“不，也不完全算，上一代的扶桑系统绑定者南怀瑾教授修改了这一Bug。”

南怀瑾教授，林疏莫听到这个名字眼神微微一动。

“怎么修改？”林疏莫问。

“就是把NPC和系统的契约关系修改成了合作关系，”拉斐尔解释道。

林疏莫接着问：“怎么个合作法？”

“NPC的意识依旧永久的存续，”拉斐尔回答：“可作为报酬，这些意识会在扶桑系统有需要的时侯，被从核心盘格式化释放出来，特定情况下实体化成为系统NPC，而NPC又将为扶桑的设定需要服务。”

林疏莫听完拉斐尔的回答，没有再说话，低下头若有所思。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话也是设定需要？”半晌后，林疏莫黑白分明的眸子犀利地盯着拉斐尔。

“………”拉斐尔被林疏莫突如其来的质问给问愣了，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林先生恐怕是会错意了，”拉斐尔摇了摇头，真诚地说：“我说过的，扶桑系统内的NPC都是有拥有本我的自主意识的，而且您现在也不是在扶桑所设定的情景世界里，我只是单纯想跟您聊聊天而已。毕竟我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现实世界的人了。”

“是吗？”林疏莫语气飘忽不定，显然还不太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信息量太大，而且句句往他内心最隐晦的那个角落戳，“那你生前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拉斐尔先生。”

林疏莫叫出“拉斐尔先生”几个字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仿佛想撕开这层伪装一探究竟，这个叫拉斐尔的男人到底是谁。

就在林疏莫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拉斐尔一脚刹车把车稳稳停在小镇入口处。

“到了，”拉斐尔转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林疏莫，沧桑感十足的脸上收敛了之前一路上和善的笑容，郑重其事地开口道：“您没有必要打听我的名字，您只要知道我姓林，是来帮助您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