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从不知道,即便在武技上,朱利奥美第奇也是一个如此棘手的敌人他对朱利奥的印象,几乎都停留在他温柔的笑容与和善的性格上,相比起博尔吉亚的凶狠好斗,除了对上路易吉的那次,朱利奥似乎从未与任何人发生争执或是殴斗也许这正是卢克莱西亚喜欢他,而凯撒对他总有些蔑视的缘故。
哪怕朱利奥曾经把他从数以万计的敌人中毫发无伤地带出,又或是在两场战役中取得了显赫的战绩,以及贡萨洛将军的赞赏,凯撒也一直认为,前者要归功于朱利奥出乎意料的计谋,而后者要归功于火枪与粗心的敕令骑士而在布雷斯特的失利,他也只归咎于善心夫人的突然出现,他从不认为朱利奥是个勇武的人,或者说,他认为朱利奥性情软弱,身手一般。
而此时,他们剑刃交击,就如两只凶狠的野兽咆哮着撕咬在一起,凯撒原本站在上方的台阶上,这对于他是有利的,但他竟然无法抵御的住朱利奥的步步紧逼,博尔吉亚不断地向后退,看不见后方让他不安,他担心自己跌倒,而朱利奥的锋刃会乘机取走他的性命,但他根本无暇转换位置他发出愤怒的尖啸,有圣殿骑士想要冲过来,但都被阿萨辛的刺客们阻拦住了。
“让孩子们自己解决他们的事儿吧!”埃奇奥高呼道,对于这些圣殿骑士,他们毫不留情,他们愿意与博尔吉亚同流合污,手上甚至沾满了同僚的血比起那十二位去了罗得岛的圣殿骑士,他们没有任何值得人们尊敬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凯撒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脚跟落在了台阶的边缘,身体失去平衡,跌倒了与此同时,他丢出了匕首,匕首划过了朱利奥的面颊,却没能延缓他的速度,细窄的银光在凯撒的视野中如同雷霆一般地击落,他抬起自己的长剑,以一个勉强的姿势格挡两柄式样相仿的长剑几乎就要重重地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凯撒突然放弃了自己的武器,他向后躺倒,翻滚,一边用自己的脚尖勾倒了朱利奥,同时,他从身后抽出了一柄单手斧,猛地劈向朱利奥的腿,朱利奥的长剑下撤,及时地挡住了这次攻击,虽然他不得不付出了武器折断的代价。
朱利奥将匕首换到右手,他们再次在台阶上对峙起来,只是这次占据上风的显然是凯撒,他的单手斧要比匕首更长,更沉重,但朱利奥的动作如同扑击的鹰隼一般敏捷,脚步更是轻盈的如同微风一般,任何一个稍纵即逝的空隙都会成为他发起攻击的预兆几次之后,博尔吉亚变得急躁起来,他似乎再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朱利奥侧身让过单手斧的锋刃,它距离他只有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掀起的风都让他觉得疼痛,但他也得到了一个极好的机会,他张开手掌,弹出袖剑,刺向了凯撒失去保护的肋下,但它回馈的触感告诉他,袖剑刺入的不是人类的躯体,而是另外一种或许比链甲还要更为细密坚硬的东西,尖锐的袖剑被锁住了凯撒猛地抽回手臂,紧紧地握住和扭动朱利奥的腕部,把他摔倒在地上,紧接着跟上的一脚,更是将朱利奥手中的匕首踢了出去。
“阿萨辛的老把戏,嗯?”他轻蔑地评价道,挥下了致命的一斧。
但让他无法想象的事情发生了,朱利奥抬起了左手,卡在指根的两枚戒指在古怪的手势下拉紧了弓弦,随着手指再度放松,一枚短短的弩箭直中凯撒。博尔吉亚的咽喉。
斧头从空中掉落,朱利奥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最后一击。
凯撒博尔吉亚倒在地上,他拔出了弩箭,但无济于事,珍贵的空气与血正从伤口大量的涌出,但一时他还不会死。
朱利奥抽出一柄让凯撒感到熟悉的细剑,跪在他身边:“别了,凯撒。”他说。
细剑刺入凯撒胸膛的时候,他才想起,当初,朱利奥也曾如现在这样,将细剑刺入路易吉博尔吉亚的躯体。
1503年的10月,是卢克莱西亚在费拉拉度过的第二年,与人们的想象不同,她就如一个真正的孀妇那样很少出现在公开场合,经常穿着白色或是深色的衣服,也很少跳舞与参加狩猎,唯一能够见到她抛洒金杜卡特的时候,大概只有施舍穷人或是奉献弥撒的时候,这让人们在惊讶之余,也有少许歉疚,就连起初最为敌视他的曼图亚侯爵夫人,也不得不说,她并不是一个非常坏的人。
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死讯从罗马传来的时候,卢克莱西亚博尔吉亚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她是悲恸的,但似乎早有预料,她换上了黑色的衣服,取下了所有的珠宝,戴上了面纱,终日跪在圣像前面,为自己的父亲祈祷。
费拉拉公爵对亚历山大六世的死亡并不感到遗憾,他甚至还有些安心,毕竟之前罗马涅公爵对费拉拉的威胁实在是非常大。不过他现在担心的是他的儿子对卢克莱西亚的感情,他从未想到过,他放浪不羁的儿子真的会爱上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的姓氏还是博尔吉亚。
“你真的要向朱利奥美第奇发出邀请吗?”费拉拉公爵忧心忡忡地问道。
“为什么不,对他来说,枢机主教的头衔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他的长子轻佻地说:“而且,据说他对火炮也很有研究,我正想要和这么一个人仔细谈谈。”
“是你,还是你的妻子?”费拉拉公爵严肃地说,“你知道,人们都传说,他和卢克拉西亚曾经有过一段秘密婚姻。”
“按照人们的说法,圣彼得广场的圣人雕像都曾经与卢克莱西亚有过暧昧。”第二个阿方索无所谓地说:“卢克莱西亚只是想要见他一面而已。”
“希望真如你所说。”费拉拉公爵叹息道:“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阿方索,你与卢克莱西亚,是不是还未真的同房?”
“暂时没有。”
“很好,”费拉拉公爵说:“你还没有继承人,若是她为你生了孩子,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是的,父亲。”阿方索在心里说,但如果她愿意,我们会有一个或是更多儿子的。
朱利奥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卢克莱西亚了。
他们在费拉拉公爵府的一处小厅里见面,卢克莱西亚坐在一张镀金的小桌边,桌上摆着蜜渍的桃子与葡萄酒。
“卢克莱西亚,”朱利奥轻声说:“凯撒死了。”
卢克莱西亚没有说话,但她的泪水就如凝结在瓷像上的水滴一般滑落下来。
“我知道了。”她说。
过了一会,她端起银壶,为朱利奥倒了一杯葡萄酒:“喝些酒吧。”
朱利奥摇摇头。
“那么吃些蜜渍的桃子吧。”
朱利奥还是摇摇头。
“我听说,”卢克莱西亚说:“罗马人若是到了仇敌的家中,是不会喝一口水,吃一口东西的,因为他不愿受敌人的恩惠,哪怕只有一点,朱利奥,我们是仇人了么?”
她没有得到回答,于是她又问:“我可以吻吻你的手吗?”
“不。”朱利奥温柔地拒绝道。
“那么可以让我吻吻你的嘴唇吗?”
“不。”
“您可真是个无情的人啊。”
“我要走了,卢克莱西亚。”
朱利奥说,他站了起来,转身走出小厅。
费拉拉公爵的长子阿方索与朱利奥擦身而过,他们的影子还在相互交错,朱利奥就听见了他的惊呼声。
阿方索奔跑过去,将倒在地上的卢克莱西亚抱起来,他的妻子嘴唇乌黑,从耳朵和嘴里流出血来。
她像是想要努力说些什么,但阿方索几乎无法捕捉到其中的任何一个单词。
除了“燕子”。
可怜的小燕子却一天比一天地更觉得冷了,可是他仍然不肯离开王子,他太爱王子了。他只有趁着面包师不注意的时候,在面包店门口啄一点面包屑吃,而且拍着翅膀来取暖。
但是最后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他就只有一点气力,够他再飞到王子的肩上去一趟。“亲爱的王子,再见吧!”他喃喃地说,“你肯让我亲你的手吗?”
“小燕子,我很高兴你到底要到埃及去了,”王子说,“你在这儿住得太久了,不过你应该亲我的嘴唇,因为我爱你。”
“我现在不是到埃及去,”燕子说。“我是到死之家去的。听说死是睡的兄弟,不是吗?”
他吻了快乐王子的嘴唇,然后跌在王子的脚下,死了。
快乐王子,王尔德。